第205章

曹溪的繁华热闹从一大清早便开始了。

云胡特地没留在宋宅吃早食, 出门寻了处娇俏小娘子的胡麻饼摊子坐下。

“老板,四碗羊汤,六个胡麻饼。”

“哎, 来了!”, 头扎绢花的小娘子连忙应了一声, 清脆的嗓音听起来似百灵鸟一般婉转悦耳。

“这儿的姑娘们可真俏生, 掌柜的, 您瞧她头顶上的绢花, 新鲜得很,咱甘州都没有这般好看的式样。”将将坐下,周时雁小声地说道。

“啧,也就你们女子,稀罕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旁的王喜先行接了话茬, 立时就招来眼尖儿的小娘子一声调笑,“大哥, 您话可不能这么说,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 打扮得秀气, 甭说外人,自个儿看着都高兴。”

“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嘛!”周时雁笑吟吟地附和,她姣好的眼眸微挑,得意地看了一眼王喜, “你这粗人,哪里懂女子的小心思,我说的是不是, 掌柜的?”

云胡正四下张望街上的食肆,冷不丁被唤到名字, 他回眸看向胡麻饼摊子的小娇娘,莞尔问道,“老板,你这绢花哪里买的?”

“就在城东的首饰铺子,您沿着这条长街,一直走到头就到了。”小娘子热心地指路。

不多时,热腾腾的胡麻饼和羊汤端上了桌。

刚从烤炉里拾出来的饼子,烘烤得焦香酥脆,面上洒满了芝麻粒子,嚼起来油香油香的,慢火炖了一整宿的乳白的羊汤,更是鲜而不膻,羊肉嫩而不腻,这两者搭配着一道儿吃,别提有多熨帖了。

云胡手捧着胡麻饼,呼噜呼噜的灌下一碗羊汤,八月天儿里,连额角都微微冒了汗。

“这要是放在秋冬日子,天寒早起时暖烘烘地吃上一顿,舒服多了。”他搁下碗,咂摸咂摸嘴里的鲜滋味,有些满足道。

见众人早已经吃好,就等着自个儿了,他抹了把嘴,招手将小娘子唤来跟前,问起吃食的价钱。

小娘子拨动着算盘珠子,“饼子一个三文,羊汤一碗十五文,拢共七十八文钱。”

“七十八文?!”王喜倏地瞪大了眼眸,区区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早食,居然就得花费这么多钱,“要搁在甘州,他两文钱一个素包子就打发了!”

小娘子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听您这口音,怕不是曹溪本地人呐。”这言外之意,便是在说王喜不懂当地的行情。

周时雁跟着捂嘴偷乐,“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王喜挨了揶揄,手指不自觉地摸上鼻尖,见他们家掌柜的张罗着付钱,便追上前去,好抓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填饱了肚子,云胡依照着小娘子指的路,带着几人一道儿去了首饰铺子,这儿的钗簪耳饰式样繁多,价钱自是比甘州贵些,一朵小小的绢花,就得要十文钱,甘州可是三五文钱就能买到。

“掌柜的,这曹溪果真是不同寻常。”经历了早食和首饰的双重打击,王喜胆战心惊地敛回落在柜台上的眸光,凑到云胡跟前,压低了声音调侃道。

云胡颔首,挑着几样素气的配饰,同小厮打听了一下价钱,末了选中一块和田玉打磨成的平安扣,嵌了两颗黄豆大小的玛瑙珠子,这下子就花去一两银钱。

王喜小心翼翼地接过雕花木盒,紧张地扣在怀里,生怕自个儿一个不注意,这般金贵的玉石被街上的白日鬼给摸了去,临着从铺子里出来时,他撇了一眼柜台上摆放的绢花,偷偷摸摸地潜回去,迅速地买下一支塞进了怀中。

“掌柜的,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他自认做得隐蔽,因着心虚还巴巴地跟过去问话,殊不知方才那一举动已然落在云胡的眼眸中。

云胡抿了抿嘴,遮掩住漫到唇边的笑意,“咱们找一处糕点铺子瞧瞧去。”

话音刚落,宋管事儿自荐要带路,众人便随着拐上横叉着的一条街。

“小云掌柜,您看这条东珠街,原是做杂货生意的,一朝落败,被新上任的知府大人重新修整之后,将本来四分五散卖吃食零嘴的小贩们安置此处,后来慢慢地就发展成一整条长溜溜的小吃街,这府城里的百姓平日最喜来这东珠街用饭了。”宋管事儿一面引路,一面给云胡讲解着东珠街的来历。

云胡闻言,心中大喜,这不正是自己想找的地儿吗?他谢过宋管事儿,登时拉上周时雁,闷着头就钻了进去,什么桂花酒酿,芙蓉糕,掉渣锅盔,甜米藕,凡事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二人统统都买了个遍儿,还一路打听着各色吃食的价钱。

王喜像极了跟自家婆娘逛街的悲催汉子,又得帮着拎东西,又得腾出手来,拿炭笔往小本本上记录价钱,忙得不可开交。

宋管事儿在一旁瞧得直乐呵,他大抵能猜到云胡此举图的是什么,甘盈斋做的是吃食的买卖,不提早了解了解当地的人文风情,以及寻常的物价水平,贸贸然地搭摊子卖东西,极容易“水土不服”,好几车的果肉罐头千里迢迢地从甘州带过来,一路还耗费冰块煨着,若是曹溪百姓不买账,可就全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