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草树丛杂, 密叶如织,他们隐在一片青苍之中,无人打扰。

“吧嗒”

一滴..两滴...

莹润的泪珠顺着云胡的脸颊, 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

谢见君立时慌了神, 心猛地似是被一双手, 狠狠地掐住, 疼得他乱了阵脚, 连说话都磕磕绊绊, “对、对不起、云胡、是我、是我太唐突了、我不该...我不该....”。或许他不该说的这么直白,或许他不该说的仓促仓促,亦或许....

总之,他把云胡吓着了。

话音戛然而止。

云胡眼泪掉得更凶了,他忽而垂下眸子, 良久,嘴唇翕动了一下。

“你、你是心悦我?还是、还是...”

他说不出来, 谢见君却倏地明白了。

“自是心悦你, 无关于同情、怜悯、孤寥、我知我心绪, 皆由你一举一动所牵扯, 如今便只想大大方方地告知于你,想同你做真的夫夫。”

云胡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悄悄伸手,用力地拧了把胳膊上的嫩肉, 吃痛地紧了紧眉头,眼前霎时变得清明起来,他不是在做梦, 这都是真的。

心底蓦然涌起一潮洪水,将他这些时日的恐惧与忐忑, 一并淹没。

他直直地看着谢见君,一时想起生辰之日的漫天烟火,一时又想起树洞里握住的那盏光。数不尽的欢愉,刹那间化作燎原的篝火,连被握住的掌心都燃烧起来。

“为、为什么、会是我?”,他踌躇着,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他长到这般年纪,得来的善意屈指可数,村里多数人,连带着爹娘,都对他避讳不已,生怕沾染他的晦气,给自个儿家招来霉运。

尽管这样,谢见君非但没有远离他,将他赶出门去,相处了这么久,一直善待于他,还斥责那些个欺辱他的人。

但他还是他,是村里人嘴里那个“命格硬,克父克母”的瘟货,这满腔的爱意,不该是给他的。

谢见君怔住,只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紧,声音都有些颤,

“云胡,我倾慕你,便是你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我这心里,就再也装不下旁人,便是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他心里蓦然着急起来,云胡若是再乱七八糟地瞎想下去,恐怕就又要缩回他自己的蜗牛壳里了。

谢见君忙不迭凑近,将人囿于一隅,而后郑重其事地问道,

“所以,云胡,你可以允许我,心悦于你吗?”。

问出这句话,还是他莫须有的坚持在作祟。

后世他所见爱情,大多源自于顺其自然,合则成,不合则分,薄情者匆匆赶赴下一场情动,重情者沉溺过往,辗转疗伤。

一段感情来得仓促,走得无声无息,但他自认为感情最原始给予人们的,应是悸动时的澎湃,互通心意时的欣喜,和掩藏在一束花下虔诚的表白,俗称,仪式感。

正因为有这仪式感,才会让原本平平淡淡,朝暮交替的一天,变得同其他日子不一样。

就好似他独自本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在这一天这一刻之后,因着有云胡,他对往后的每一日都充满了期待。

云胡还没从他的话里消化出来,这会儿人还是懵的。

谢见君也没有继续逼近他,只默默坐在一旁,手里把玩着摘来的草叶,但若是云胡细心,便能看出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发誓,当年坐在电脑前查高考成绩时,都没有现下这般磨人难耐,掌心不由得攥紧,已然沁满了汗。

“可、可以、”,良久,才听着小小一团中传来微弱的声音,似是有些不确定,沉寂片刻后,才坚定地又道了声,

“可以”。

谢见君登时手足无措起来,泼天的喜悦仿若那决堤的江河,浩浩荡荡地占领了他的神智,他再也无法披着那温良持重的外衣,来伪装自己荒唐的独有欲,“云胡,我、我能亲你吗?”,他贴近,几乎同云胡,鼻尖蹭着鼻尖儿。

云胡骤然抬眸,直直地撞入一片温柔。

一双细瘦修长的手将他包裹其中,谢见君动作极缓地,把他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怦然有力的心跳声暂时抚平了云胡的忐忑与不安,他微微扬起脸颊,眼眸处还浸着点点湿意。

谢见君手指微蜷,抹去他眼尾的殷红。

第一次,二人靠得这么近,云胡莫名又紧张起来,原本稍稍放松的身子,绷成一条直线,他惴惴轻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前的深情。

“没事...没事...”,谢见君极力压制着自己,他微微俯身,细碎的亲吻落在云胡潮湿的眼眸,挺翘的鼻尖,一路向下,最后是他思之念之的柔软。

他吻意极轻,犹如奉若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云胡被这悸动折磨得浑身酥软,只觉得意识被一丝丝的抽离,连双手不由得环上他的腰际。

谢见君将吻意加深,扣在云胡后脑勺的手掌微微收力,把人又往怀里拉近了几分。他们紧紧相贴,剧烈的心跳声交织成轰鸣缠绵的乐曲,在山林肆意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