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页)

从第一次见到二皇子抱着李春昼离开开始,谷夌凡逐渐意识到权力是个多么好的东西,可她偏偏是个女子,二皇子给李春昼的东西,她永远也给不了,所以也不可能得到二皇子在李春昼心里的地位,而谷夌凡又不愿意像徐雁曲一样,成为一个“无足轻重”的朋友。

所以谷夌凡走了一条最极端的路,恨也好,爱也罢,被遗忘、不被在意的人才是可悲的。

如她所料,李春昼真的很记仇又多疑,可是就是太容易哄好了,给她买包糕点,说两句好话往往就忘记要来找茬的目的。

中间有好几次,谷夌凡都想要抱住她,说我们和好吧,她想要把自己的痛苦和伤疤都揭开给李春昼看,可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迈出这一步,若不是因为毕袁思的出现,谷夌凡估计自己可能直到死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口。

在她对李春昼这段扭曲的感情的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混乱荒唐的过往。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了好久的话,像是要把这几年没能跟对方说出口的话一下子都说完一样,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夜晚好像是突然降临到她们身边的一样。

谷夌凡问她能不能陪自己在这里住一晚,李春昼便遣门口马夫驱车回去,等明天早上再来接她们。

晚上,两个人并排躺在收拾好的床铺上,没有点灯。

谷夌凡忽然问:“春娘,你能闻到下雨的味道吗?”

李春昼耸着鼻子嗅了嗅,摇头说:“我闻不到。”

谷夌凡闭上眼睛形容道:“是一种潮湿的味道,带着土的味道……还有水汽。”

李春昼使劲嗅,依旧什么都没有闻到。

夏夜里蚊子多,更何况这宅子里面还有这么多草,谷夌凡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李春昼扇着风赶蚊子,李春昼依恋地把头靠在她颈窝里,没有闻到雨的味道,却仿佛沾染了一点悲伤的味道,这股悲伤是从谷夌凡身上散发出来的,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李春昼对情绪比别人更敏感一些。

“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实话,春娘。”谷夌凡忽然说,“我那么恶劣地对待你,其实也不是完全出于嫉妒。”

“那是什么?”李春昼的声音很和缓。

“你还记得以前有个姓王的公子喝醉了酒,硬拉着你要你接客吗?二皇子救了场,把你抱走了。”

李春昼点点头,好像确实有这件事,当时二皇子带着她去天香楼吃了顿好的,花了整整二百两银子,做菜的师傅手艺特别好,所以李春昼一点阴影都没有留下,只记得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王公子这个人了。

谷夌凡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鬓角,说:“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离开这里,你不会被春华楼拴住的,所以我要那样对待你……我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李春昼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好像有些哑然,片刻后,她疑惑地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这些?”

谷夌凡一寸寸地打量着她的脸,一丝一毫也没有错过,好像很不舍。她注视李春昼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李春昼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刚打算换个话题时就听见谷夌凡声音里带着笑意说:

“……因为我想放你走了。”

李春昼愣住了,在一片黑暗中,她伸手去摸谷夌凡的脸,上面没有潮湿的痕迹,于是李春昼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从小到大,有很多东西都是跟在谷夌凡身后学会的。

她编头发的手艺是谷夌凡教给她的,学琴是因为想跟姐姐多待一会儿,爱吃糕点是因为谷夌凡常常用自己攒下来的钱买糕点跟她分着吃,就连跟人交往,李春昼也完全是在模仿谷夌凡,即使谷夌凡已经厌倦了青楼里的一切,李春昼身上依然有她的影子。

“你要放我走……”李春昼喃喃着,“可是没了你的话我到底算什么?”

谷夌凡静了片刻,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像是玉石落在瓷盘上,格外清晰,“你自己。”

李春昼的瞳孔微微放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从她身体里轻飘飘地飞走了,李春昼听着耳边谷夌凡的心跳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谷夌凡伸直胳膊,让李春昼枕着自己的手臂,了然地说:“春娘,其实你也不快乐,对吧?”

李春昼的心和谷夌凡一样,她们的心都是空的,只能用别人的爱慕和讨好不断地去填满,但是那毕竟是飘渺不定的东西,不管现在看起来有多热烈,终归会有湮灭的一天。

谷夌凡把李春昼抱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小声哼着摇篮曲。

谷夌凡琴棋书画俱佳,是整个平康坊里有名的才女,她给数不清的达官显贵唱过曲子,但是这首摇篮曲只给李春昼一个人唱过。

熟悉的声音就贴在耳边,李春昼不愿闭眼,固执地看着黑暗中谷夌凡模糊的脸,谷夌凡就用手盖上李春昼的眼睛,催她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