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4/5页)

“之后一年,母亲都未曾有孕,这让祖母很着急,便催着父亲和母亲去上香。”

“可能是佛祖保佑吧,从寺庙回来之后,就有了我。”

“所以我的名字叫檀,因为我是他们去寺庙求来的。”

崔云昭以前只觉得霍檀的名字好听,有一种说不出古朴和沉稳,只要听见,就觉得一股檀香扑面而来。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霍檀名字的由来。

崔云昭的声音很柔软:“那郎君同佛家还挺有缘分的,郎君的名字也极为好听。”

霍檀笑了笑,眸子沉沉的,依旧看着茶炉幽幽燃着的烟火。

“生下我之后,母亲许多年都未再生育,祖母对母亲的态度就越发差了,连带着我,也一并不喜欢。”

“直到后来父亲高升,家中境遇好起来,母亲的身子养回来,这才生了十一郎和二妹。”

霍成樟同霍新柳是双生子,在如今年月里,双生子是吉兆。

“也正是因为他们,祖母的态度才有所转变,对母亲也难得有些笑脸,只是对我,一如往昔。”

霍檀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可人又如何会不委屈呢?

崔云昭心中一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要安慰霍檀一句。

“人与人的缘分自是不同的,母亲同你说这段痛苦过往,只是想告诉你祖母为何不喜欢你,并非你不好,只是阴差阳错,你替代不了她万千期待的夭折长孙。”

因为太过期盼,太过喜欢,以至于在长孙夭折之后,她把怒火全都浇灌在了无辜的霍檀身上。

“郎君,那不是你的错。”

霍檀忽然回过头,目光重新落到崔云昭面上。

一晃神,岁月流逝,只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晚霞肆起时。

西去的金乌留下灿灿余晖,从窗楞处钻进来,在屋中的地上刻出金灿灿的并蒂莲纹。

桌上的茶炉袅袅冒着热气,茶香四溢,岁月温柔。

霍檀其实并不在乎祖母如何对他。

他是父亲和母亲细心教养长大的,父母对他的好,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从小就恩怨分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

祖母如何待他,如何想他,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但崔云昭的话却是那么温暖,温暖了他一向冷硬的心房。

霍檀伸出手,寻到了崔云昭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娘子,多谢你。”

崔云昭面上一热。

她说:“谢什么?你今日谢了我许多次了,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霍檀笑了笑,声音很轻,却也很柔和。

他这个人真奇怪。

明明是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在战场上冷酷无情,心硬如铁,可在自家院落里的时候,却又总是温和而柔情的。

即便是前世时候,两个人一日到头说不到几句话,霍檀也从来都对她很客气。

那彬彬有礼的模样,比之许多读书人都不差。

崔云昭轻咳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然后道:“难怪父亲当时提出了那样的抚恤政策。”

霍檀轻轻喟叹一声:“娘子真聪慧。”

崔云昭笑了笑,声音轻柔:“当时祖父已经战死,而父亲膝下只有两个孩子,母亲身体不好,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

“如果他也战死了,那这一家孤儿寡母该如何过下去?”

“所以,他才同陛下提了这一抚恤政策,”崔云昭道,“因为这是他最为担忧的一件事。”

这不仅是给战争遗孤抚恤,也是为了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能拚死为国。

崔云昭叹了口气:“人之常情也。”

霍檀应了一声,轻轻捏了一下崔云昭的手,然后才说:“皎皎,你害怕吗?”

他仿佛是不经意地一问,可皎皎两个字,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崔云昭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热力。

这个不经意地问题,却是他最在乎的事。

如今武将当道,藩镇治国,谁不想一夜之间便飞黄腾达?

可当血染大地,白骨露野,郎君一去不返,从此阴阳两隔,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父亲已经过世四载,这四载里母亲似乎一如往日,可霍檀却知道,母亲没有一日不思念父亲。

他不希望将来的某一日,崔云昭也跟母亲一样,成了笑着哭的未亡人。

成婚之前,霍檀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

他十五岁上阵杀敌,要考虑到事情太多了,就连家里的事情都顾不上,更不可能去深思什么儿女情长。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他握住崔云昭柔软的手时,他突然明白什么叫不舍了。

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在这短短几日朝他涌来,让他五味杂陈,让他慢慢体会出别样的纠葛来。

霍檀不知道自己想要崔云昭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