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换药(第5/6页)

罗纨之的下巴还搁在谢三郎的肩上,手臂也垂到他身后,紧紧抓住了他的后背,惊魂未定。

丁零匡当——

门口忽然一阵热闹。

“哎呦!”是天冬的惊叫。

苍怀、南星闻声而至:“何事?郎君怎么了!”

“都别来!”天冬急急忙忙。

又听门口乱七八糟一通,门扇被拽得拉出“吱呀——”长响,最后关头反而轻轻“哒”得一声,合上了。

烛光晃动,满室的光与影交错纠缠,犹如鬼魅乱窜。

岑寂的内室里头唯有还没分开的一对男女。

罗纨之不是不想动,而是还没回过魂。

谢三郎的脖颈紧挨着她,脉搏跳动有力,将她的心跳都带乱了节奏。

一股似苦还甜的沉水香气萦绕,清、雅、凉,好像是雪天忽然嗅到了淡淡的木香。

庾老夫人也得过一小块沉水香,罗纨之有幸闻过,浓烈霸道,多了些张扬,不像谢三郎身上的内敛、好闻,也不知道是出自哪里的名产,是否价值千金。

罗纨之还未发出自己的好奇,谢昀忽然在她耳边问道:“……你身上擦了什么。”

罗纨之一愣:“没擦什么,郎君是说澡豆的味道?那是素心给我的。”

她匆匆被送到扶光院,除了自己这个人什么也没有带,哪有闲心擦东西。

谢昀能够判断:“不是。”

“那就没有了。”

罗纨之手撑在谢三郎肩上想起身,可是脚落的地方并不平整,一下没能起来。

谢昀察觉罗纨之在扭动,扭动也罢,她忽然还将膝盖一抬,迳自往他腿。间直直顶来,可问题他坐得浅,正在榻沿上,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淡然从容的谢昀都变了脸色,他忽地合起腿,夹住了女郎的腿,“别动!”

罗纨之听话,顿住身子不动,一只大手横覆在她的腹上,轻而易举把她托开扶直。

罗纨之顺势站好,但面前谢三郎面色已变,她心里一咯登。

刚刚她一倒,不会是让三郎伤上加伤吧?

“是我弄疼您了吗?”

的确是险些弄痛他的要命处,幸好他身手快,换个迟钝些的早就滚地上抽搐去了。

谢昀顺势把伤上的纱布猛地掀开,平静道:“没事,你上药吧。”

上个药这么能折磨他,也只有这女郎有这本事了。

谢昀难免想起那次在阳江,她随便涂个药水都能把他身上弄湿……

谢昀撕得干脆利落,罗纨之看得心惊肉跳。

眼见着伤口处血涌了出来,她才慌慌张张打开药瓶,把药粉大把大把往伤口上撒,几乎大半瓶都给她挥霍掉了,伤口处的血早已经不流,显得那坨黄色的粉块尤其厚。

“这药,还挺好使?”罗纨之往药瓶眼瞧了瞧。

“当然好使。”谢昀拿起纱布,半天也没往伤口上捂,那结成坨的粉十分碍眼,“最上等的金疮药,见血即止,一瓶足以医五匹战马。”

罗纨之:“……”

她听出来了,那定然很贵吧。

不过她先前又不知它贵,无知者无罪。再说了,谢三郎不比五匹马金贵吗?

药固然能止血,但是过烈的药性会让伤口更疼,更何况罗纨之给他下了几倍的量,若不是了解这女郎……他都要以为是不是来恩将仇报的。

谢昀吸着气,绷紧起腰。腹才能减缓些。

再加上鬓角源源不断流下的冷汗让他的状态瞧着就不是很好。

嗯,比换药前还不好了。

“郎君,是不是还很疼啊?”看见自己干的好事,罗纨之心里再次升起愧疚,“我给吹吹?”

她小时候受伤也没有药,孙媪就帮她吹吹伤口,就不那么痛了。

“你吹?”谢昀好似不明白,转眼看她。

“郎君不知道?”

谢三郎或许真的不会知道,毕竟他出身高贵,没用过这种平凡又廉价的止痛法子。

“那我试试。”罗纨之一心只想着弥补,连忙俯下身,往他腰侧伤处鼓起嘴,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矮身快,动嘴也快,等长长一口气呼到一半,谢昀的手才来得及压住她的额头,把她慇勤的小脸推得远了些。

“……没用吗?”罗纨之被迫仰起头,就看见谢三郎的腹绷得更紧了,似是一张开到极致的弓,每一寸筋骨都在为迸发的那刻蓄力。

就好像是——更疼了。

谢三郎闭着眼,咬着字:“谁教你用嘴……”

“郎君!——”外面不放心的苍怀又“哗啦”一打开门,目光直直穿堂而入,紧跟着眼角重重一跳,倒抽了口凉气。

郎君坐在榻上,罗娘子跪坐在脚边,郎君的手还禁锢着罗娘子的头,眼睛半闭,耳尖红得显眼……

“天冬都说郎君在忙,你不信,你这要郎君的脸往哪里搁啊!”南星骂骂咧咧,岔开五根指头遮住自己骨碌碌转的眼睛,一边拽住呆住的苍怀往外挪,天冬低着头跨进一步,重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