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主世界梦中身】40(第2/3页)

他太震惊了,震惊得一时间忘却了自己利刃加颈的险境,脱口而出:

“……琼临?!”

这个久违的名字刚刚从他口中唤出,下一刻,他就感到自己喉间一紧!

那柄以刀背抵住他喉间的短刀,竟然再度被她加了几分力度,向下压去,压得他一时间竟又有些呼吸不畅。

盛应弦忍不住下意识微张了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调匀因为喉咙受压而变得断断续续的气息。

但他上方的谢大姑娘——对,他现在终于确认了,她就是谢大姑娘,也就是当今的监国太后,当年在遭遇灭门之后又被朔方盛家无情退婚的谢琇,谢琼临!——却无视了他的困境,冷笑道:

“……好久不见,盛使君。”

盛应弦:“……”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千情万绪、千言万语,这一霎都涌上他的心头。

昔日曾经携手相将的两个人,此刻中间阻隔着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江山社稷。

还有那一纸退婚书。

写得声情并茂,就好像他们之间还存有着山高海深的情谊似的。

可是——

“咳、咳咳……”他艰难地在横亘在自己咽喉上的利刃之下喘息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琼临……”他终于再度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你……要杀我?!”

听了他这个问题,压在他喉间的短刀也未曾偏离分毫。

“这个问题重要吗?”她冷笑反问道,“你率领十万精兵,现在就在京师城外!不要告诉我你带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欣赏一下你们朔方有多少好男儿的!”

盛应弦:“……”

啊,好像还是熟悉的那种性格,一开口就能把他噎得无话可说……

可是,他的胸中不知为何,慢慢地涌起了一层强烈的怀念。

这种情绪的生出,甚至让他有一霎忘却了还横于他颈间的利刃。

他的目光短暂地越过她的面容,飘向她身后的虚空之中,喃喃道:“琼临……有些事情,我也是无奈的……”

谁知她不肯放过他,闻言立即应声追问道:“哦?何事?”

盛应弦收回视线,重新在黑暗之中注视着她。

他依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能勉强看清她脸上遮着的那张黑巾的轮廓。但在那张黑巾之上,那双灼灼的眼眸里却恍若秋水寒光,即使在黑暗里,也似乎有一点寒芒,偶尔从中闪烁出来,便生出无限光辉,让他的心微微一悸。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封退婚书背后的隐情,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说什么都像是在推卸责任,只能凸显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

可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他的舌尖涌上了一层苦涩之意。

他这个人从年少时就没有过多地思考过甚么情爱之事,在同龄少年都颇为骚动之际,他却从不跟旁人在这其中打混。

那时,他有一位未婚妻,还在稚龄。他们之间当然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情爱,甚至因为父辈驻守的地方不同,平时也并不可能耳鬓厮磨,天天见面。

但他从小就极其富有责任心,在婚约订立的一霎那开始,他就把她当作自己一生之中最应当顾及的重责大任,郑重其事地安放在心灵的最高处。

他为她绘画册,平时给她写信也是图文并茂,向她描述朔方的景色和发生的奇事,甚至只是在劳碌了一天之后,在夜市上喝到的热腾腾香喷喷的羊汤,他都要画在信上——他至今还能记得自己画完那个大汤碗之后,犹豫了一霎,又研开品绿色的颜料,在汤面上加绘了几个小小的葱花。

他在市集上见了甚么好东西,也总是记着给她买一份,再派人一并送去临沙城。

然后,等过一段时间,他便会收到她的回礼。

有时候是一个打得略有些歪斜或松垮的络子,有时候是一块丝帕——上面的图案并不是绣的,而是拿笔绘上去的。

有时候她送来的甚至就是几块好看的石头、一张用树叶拼贴出来的图画,充满野趣,与别家小娘子会送赠心上人的礼物截然不同,但他却觉得很有意思。

他本以为这就是他人生接下来的轨迹,和她互通信件、互致礼物,直到他们都到了应该成婚的年龄,暂时搁置的定亲仪程重新开始张罗,最终终结于洞房花烛之夜,他手持秤杆挑开那张蒙在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盖头下露出她含笑的面容来。

对,他连这个都想过。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以她的性格,即使到了洞房花烛夜,也不可能像旁的小娘子一般只懂得含羞带怯,脸红逾耳。

她应当端坐在那张谢家陪送来的拔步床上,当红盖头掀起时,她的长睫也随之撩起,剪水双瞳投向面前的他,眉眼弯弯,面容上隐藏的不是紧张、不是小心翼翼、也不是离开父母远嫁朔方的害怕担忧,而是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