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谢玉弓大抵是迅速察觉到自己对不应该的人泄露了脆弱, 所以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只有一些微微的红,还有在沉睡之时被吵醒的懵懵然。

白榆稍微松了口气。

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谢玉弓又要张口叫母妃。

他要是再叫一次, 白榆就得认真地去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可能真的有些像他娘。

那就不能搞皮肉吸引, 得调整策略,从做他娘的角度去切入了。

还好还好。

谢玉弓应该只是睡懵了。

白榆并没有给人当娘的经验。

“小九儿,饿了吧?”白榆带着些许清浅的笑意, 对着谢玉弓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 然后伸手去扶他,“起来吃一点再睡吧。”

谢玉弓迟疑了片刻, 就随着白榆的力度起身。

白榆这就开始了, 谢玉弓还未等坐正, 白榆突然就一手撑在床边, 整个身体越过了谢玉弓, 看上去像是要直接压在他身上。

谢玉弓瞬息之间浑身绷紧, 白榆动作不快也不慢, 保证自己和谢玉弓这样贴在一起将压不压的角度有五秒左右,近距离和他对视三秒。

然后从床里面拉过了迎枕, 塞在了谢玉弓的身后, 给他靠着。

这个怎么说呢, 就和主驾驶给副驾驶系安全带差不多。

可惜的是这床上的空间到底是没有车里那种狭窄空间自带的暧昧氛围。

不过对付谢玉弓这种缺女人缺到随便就能起立的小菜鸡也够用了。

白榆从倾身开始就在观察,五秒钟,谢玉弓抽了一口气后就没有呼吸。

她离开之后, 他也有三四秒还在憋着, 眼睛不看她, 眼睫闪来闪去。

白榆重新坐回去后, 态度自然无比地端起饭碗,搅拌米粥。

一边搅拌,一边轻吹,等到温度适宜,这才递到了谢玉弓的唇边。

嘴角带着笑容,眼中带上期待和温软,看着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劝:“是用肉糜混合碎蛋液煮的,娄娘的拿手去病粥,我小时候每一次生病都喝这个,喝了后出些汗,第二天就会退热的。”

“你试试看。”米粥确实很香,肉糜和已经煮碎的米粒蛋液混合在一次,软烂入味。

谢玉弓看了白榆一眼,又垂眼看了下粥,而后先是缓慢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才张开嘴含住汤勺。

好吃。

他本来就饿了。

白榆喂得不快不慢,他喝着也觉得温度和速度都正好。

他不受控制地一眼又一眼地看向她。

他眼中完全是清明的,任谁来看一眼,都不会觉得他患有什么失心之症。

谢玉弓这一会儿也完全没有伪装,他看着他的九皇子妃,分析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他其实有些无法理解。

喜欢一个人,当真可以如此耳聋目盲吗?

她好似从来看不出自己是假装失心失智,有好多次谢玉弓根本就不装了,但是她从未有过怀疑。

她和他对视,对他微笑,还是将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哄劝夸赞。

“真棒,还剩最后一勺,都吃了吧,吃了就能把病撑跑啦。”

谢玉弓吃得有些羞耻,他一把年纪,好吧,虽然也不是很大,但是他过早地识得人心险恶人间冷暖,还真未曾有过被人如此捧着哄着的经历。

不对,好像也有过一次。

那一次是他十岁的时候,隆冬时节,滴水成冰。

他寝宫里面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宫女,突然柔声地唤他九殿下,说是年节后厨房剩下了很多好料,给他留了一些吃的。

谢玉弓那时候到底还只是个嘴馋的小孩,又总是吃不饱,所以哪怕知道对方可能不怀好意,也还是跟着去了。

之后……他差一点就死在了路上。

原来是那个婢女被他不知道哪一个皇兄买通,承诺只要把他哄出来,就能把她调离谢玉弓的寝殿。

他的寝殿名为长乐宫,是母妃生前的居所,母妃死后盛宠不在,那里逐渐荒芜,最终成为了一个有实无名的冷宫。

在他的寝宫做婢女,自然是没有任何油水可捞,还总是被其他宫里的婢女欺辱。

因此这个引谢玉弓出来的婢女想要换地方,自然不会对他手软。

那天谢玉弓在一片乌漆墨黑中,不知道被谁给推进了水里。

他不会凫水,挣扎在寒冰刺骨的水底喝了好多水,呛得肚子都大了,才被巡视的侍卫捞出来。

天寒地冻,他被救下了,却也生了一场大病,整整躺到了来年的开春。

也是从那之后,他便十分畏惧水源。

也开始懂得,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突发“善心”之人,没有人接近另一个人,是没有目的和企图的。

他吃完最后一勺软烂鲜香的米粥,心中揣测着他的九皇子妃,对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哪怕事到如今,谢玉弓的心思已经被搅得格外纷乱,也依旧不肯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当真是爱他至深才奉献一切全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