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人生有情泪沾臆(第2/4页)

朱厚照从内心是不愿意让文官掺和到他的敛财大计里的。他不是不想给钱,不给钱谁能替他做事?他只是更希望把财权完全把持在自己手中,然后根据每年的考成结果,赏赐给群臣,由此来实现皇权对文官集团的深度掌控。但文官集团也不是傻子。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年度考核给的银两是不少了,比起洪武爷发的那点儿微薄薪酬,正德爷都可算是大方至极了。但是,拿死工资哪有“自助餐”来得舒服。凭什么宦官能捞,他们就不能捞,他们就是不服!

如今,没人敢明着反对朱厚照本人,他们就开始攻讦宦官,攻讦占据河流是与民争利之行,力陈海运的弊端。随着争端越来越剧烈,武将集团也蠢蠢欲动,他们先是索要更多的金币银币,后来希望能有如屯田一般,专门供养军队的产业。宦官自知无法与文臣抗衡,所以愿意让利拉拢武将,共享这份好处。一边是文官,一边是武将和宦官,新一轮的内斗,又是一触即发。

在外,东亚贸易圈的老大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朱厚照目前面临两方面的压力,一方面的压力来自西欧。被驱逐出去的佛郎机人蠢蠢欲动,他不肯和这些王八蛋做生意,这些王八蛋就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殖民者无法侵扰大明本土,就在各个小藩属国点起狼烟,开展走私贸易。他既然要收藩属国的关税,做藩属国的老大,就要庇佑人家的安全。可这样下去,海军军费的消耗只会越来越大。这又会形成一笔庞大的财政开支。

另一方面的压力来自他的“好朋友”——奥斯曼帝国。他们非但借口索要更多的关税分成,并且还在宗教上提出更高的要求,多次派遣使者,意图宣传圣典。朱厚照对此:“……”他主动皈依,只是给合作找一个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怎么还认真了呢?就不能学学他们的“和合文化”,包容理解吗?

内外矛盾都已经显现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化解矛盾。可那个一直在他身侧的人,却在这时候突然撂了挑子。

他想不通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对不住她。她的那些无谓同情,无谓的心愿,他都在替她实现,他在小心翼翼地呵护她的心病,可她呢,她根本没有为他想过!

因李越称病不出,朝堂上议论纷纷。一众理学拥护者声势大振,又开始将心学贬得一文不值。

刘瑾都忍不住来旁敲侧击,问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朱厚照已是一肚子火:“怎么,你是觉得,她不在,这事就办不妥了?”

刘瑾默了默,十分光棍道:“对啊。”那不然呢?!

朱厚照道:“……”

刘瑾已经干瘪得像一颗豆芽菜,他脸上布满了皱纹,只有他的眼睛,还是年轻的:“您心如明镜,没有她,我们很难走到今天。”

他斥道:“大胆!”

刘瑾并不畏惧,他依然笑得谄媚,笑得可怜:“这话老奴不说,就没人能说给您了。

要想压住下头的牛鬼蛇神,必得有份量的人。您自然是份量最大的,可正因太过贵重,才该慎行,总不能什么事都让您来调节。要是牛刀天天都用来杀鸡,那也不能被称为牛刀了。”皇权因高高在上而神圣。他的一举一动,注定会地动山摇。

“所以,需要强臣出手,把大家再次拧成一股绳。是,咱们朝堂上有才干的大臣是不少,可他们都是男人。”有官位的男人,有亲族、有门生,还符合正法。权力放了下去,就很难收回来。眼前群臣争利的困境倒是解了,可很快又会进入君臣相争的战场。这显然是朱厚照不乐见的。

“要说不是男人的,就只有咱们这些人和李越了。奴才们到底只是奴才,登不上大雅之堂。到时群起攻之,不是又给您添麻烦。”刘瑾摊手道,“也只能靠李越了。上头打得跟乌眼鸡似得,民间却仍能在治农官和乡约的庇佑下安居乐业。这得碰多少年,才能碰到这么一个能兜底的人。这因公、因私两层关系,您就再委屈委屈,让让她吧。”

这话不说犹可,一说朱厚照更难受了。他道:“朕还要怎么让?女官进织场,蛮女任军职,哪件不是依了她。她究竟是为什么?”

刘瑾道:“这,要是连您都不知道,老奴就不知道了。”

他才不傻呢,敲敲边鼓就行了,谁还真帮你们分析评理。再说了,皇爷自个儿是真的不知道吗?他的权欲有多重,她的执念就有多深,一点儿小恩小惠,可收买不了她。

朱厚照心中当然有数。阿越还是不相信他。她根本不相信,他能缔造至治之世,她困在回忆和怀疑里无法自拔,所以始终不肯帮助他获取最高的权柄。可她怎么不想想,要是没有权力,他又能靠什么来实现自己的承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