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报应分明各有时(第2/3页)

老三朱暌道:“你何必阴阳怪气。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朱晖恨恨道:“放屁。我弄回来的好处,你们就没享受吗?有好处时,你们就来分一杯羹,有祸事来,你们就要拿我这一房去顶雷。你们怎么不想想,皇上今日可以拿你们取代我,明日就能再拿别人取代你们!事到如今,只有上下一心,才能保全家业,不至于任人宰割,你们明不明白!”

朱暟拱手道:“若换做我来,一定忠心侍主,又怎会触怒万岁。上下一心,你说得轻巧。你是拖着全家往火海里跳,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冒这个险?”

朱晖双眼充血,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大骂这几个兄弟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可很快,他的嘴就被堵住了。在朱暟的主持下,几日之间,保国公府的掌控人就换了,朱晖的亲信被绑得绑,打得打,将该吐的都吐了出来。第四日,朱暟就去宫中,检举自己的兄长。他在朱厚照面前,一行哭一行说,先是怀念父亲的养育之恩,接着羞愧忏悔兄长的罪行,最后磕头求万岁网开一面,真真是唱念做打俱佳。

朱厚照对于这种识趣的人,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加以宽慰。朱暟得了赏赐,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一面紧闭房门,任由差役将大房的人悉数拖走,一面掰着手指头数着袭爵的日子。

阳武侯薛伦的庶弟举报他时,大家还说是兄弟相争,人心不古。可汝王世子的案子牵扯进来,保国公府的人也如法炮制后,大家伙就知道厉害了。起先还在观望风向的人,立马开始动作。一时之间,西宁侯府、武安侯府也相继变天。一些积年的老人,都是瞠目结舌。他们都说:“好好的一个侯爷,就这么沦为阶下囚了?”

这就是《功臣袭底簿》的厉害之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1】

朱厚照很快传令内阁拟旨。然而,这一次的圣意,让有意锄奸的内阁四公都大吃一惊。不是太不彻底,而是太彻底了。

刘健年老体弱,到了金秋时节,就开始手炉不离手。只是,手炉中的暖意再炽,也敌不过心底的寒意。他翻阅着厚厚一叠名册,不敢置信道:“这么多人,这就全部处置了?”

李东阳扶额叹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2】”

杨廷和道:“可如此一来,官场的动荡实在太大了。即便匆匆替换,新上任者也未必廉洁勤勉。”

谢迁抿了一口老君眉,微苦的茶汤在唇齿间化开:“正是这个理。更何况,其中许多人,只是庸人罢了,虽有罪,却罪不至死。元辅,不若我等还是上本,求万岁收回成命吧。”

李东阳摆了摆手:“不必,还是我,去求见万岁。”

杨廷和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有些事,还是当面能说得清些。”

“就知道他会来。”朱厚照放下抄了一半的《地藏经》,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说朕不在,去西苑了。”

谷大用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又苦着脸回来:“爷,李老先生说那他就在武英殿候着您。”

朱厚照不由皱眉:“那就让他候着!”

他提笔又写,到底神思不著,稍不留神就写坏了一笔,这一整页就不能要了。他气得咬牙,将纸揉成一团,狠狠丢了出去。谷大用被他吓了一跳,忙道:“皇爷息怒。不若,奴才替您抄吧。”

朱厚照斥道:“滚一边儿去。罢了,摆驾。”

谷大用一愣,他问道:“您这是要去……”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还能去哪儿,武英殿!”

李东阳老神常在立在武英殿门口,才刚刚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天子的仪仗至了。他挑了挑稀疏的眉毛:“来得这么快,肯定不是从西苑回来的罗。”

朱厚照的一双登龙靴在光滑可鉴的地板上踩得登登直响。他一面径直往里走,一面问道:“先生此来,所谓何事?”

李东阳将名册举过头顶,沉声道:“老臣请万岁,收回成命。”

朱厚照瞥了一眼,果然是为这个,他别过头道:“这上头的每个人,都是罪有应得。”

李东阳朗声道:“可不是每个人,都罪当处死。”

朱厚照皱眉道:“他们犯下这样的大罪,难道还不该死吗?”

李东阳叹道:“汉时廷尉张释之,执法公正,为世人称道。一日文帝出巡,经过长安的中渭桥。忽有人从桥下跑出,惊了天子的车驾。文帝将此人交给张释之论处,张释之按照律法,只罚了他四两金。文帝认为罚得太轻,觉得不满,他认为此人险些害他受伤,应当斩首才是。张释之却道:‘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如若凭借天子的心意,任意加重或减轻法律,那么律法的公信就会降低。廷尉乃权衡天下法度之人,稍有偏失,天下的执法者都会因此而受影响,届时百姓又当何以自处呢?愿陛下明察。’文帝听罢认为他所说是对的。【3】昔日的县人犯跸案,与今日之案又有何差别。大明律中早有规定,万岁为天下之主,应依律法行事,岂可因一己好恶,大开杀戒。这可不是大庆法王应有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