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第2/3页)

他这么说着,头却离她越来越近。

像被某种恐怖的吸引力牵引一般,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头直直地垂落下来,脸庞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这本该是一个旖-旎的画面:男人的侧脸线条冷峻而锋利,鼻梁上一副金丝眼镜,肤色苍白,如玻璃器皿般洁净剔透,却垂下头,与她呼吸交-缠。

——如果他的皮肤底下没有触足在激烈蠕动的话。

就在这时,更加可怖的事情发生了:江涟挺直的鼻梁突然从中间裂开,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向外伸展开数十条紫黑色的触足,猛地钳制住周姣的脖颈。

顶级掠食者终于暴露出恐怖惊悚的真容。

江涟没有说谎,是真的想要杀死她。

他动了杀意,“谢越泽”和变异尸体也失控了。

周姣只觉自己被汹涌而厚重的寒意包围了,生命力在迅速流逝,艰难转头一看,原来是手脚被“谢越泽”和变异尸体的触足缠住了。

它们智力不如主体,自控力也不如主体,刚一缠住她的手脚,就开始冷酷而贪婪地汲取她的生命力。

很快,她的手脚就变得冰凉而僵硬,失去了知觉。

江涟没有注意到周姣惨白的面色。

事实上,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一开始,他的确想要杀死她。

可是,她太香了,一闻到那种甜得发腻的气味,他从头顶到神经末梢都像过电似的发麻,心神全被她的气味占据。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变得多么癫狂,似乎从这一刻起,活着只剩下一个念头。

——嗅闻嗅闻嗅闻,标记标记标记。

嗅闻眼前的人。

给她打上自己的记号。

这是他的所有物。

只有他能嗅闻,也只有他能标记。

除非他抛弃她,否则其他生物都不允许看她,闻她,靠近她,在她附近留下自己的信息素。

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气逐渐变得稀薄、窒闷。

周姣有些缺氧,想要大口呼吸,但不管她吸入多少空气,都会被触足毫不留情地掠夺一空。

她不由得愈发难受,比溺水窒息还要痛苦。

周姣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

胸腔火辣辣的。

她的脑子似乎变成了一张纸,意识是墨迹未干的字,在水的浸渍下,逐渐变得漫漶不清。

她在哪里?

她怎么了?

她要被江涟……杀死了。

生命力还在流逝,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脚冷得几近僵硬。

她明明还活着,却已经沦为了一具任人宰割的尸体。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就在这时,她手指传来剧痛。因为过于疼痛,她浑身一个激灵,额头渗出冷汗,骤然清醒过来。

她勉强抬起那只手,手指如同被什么吸干了一般,显现出一种可怖的枯黄干瘪。

……连江涟的傀儡都能随意宰割她。

不甘的怒火从她的胸中升起。

她不能任人宰割。

她要活着。

她要怎么做?

她要反击。

周姣倏地攥紧拳头,被枯黄干瘪的手指传来锥心的疼痛,使她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清明。

江涟快要溺死在她的气味里。

他整个人似乎被一分为二,一方面是对周姣的极端蔑视,另一方面却是对她气味的古怪迷恋。

汗液、血液、唾液、泪液……只要是带着她气味的东西,他都恨不得回味一遍又一遍。

如果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那么,他一定是最狂热和最卑微的情人。

可惜,他是怪物,她是人类。

江涟死死盯着周姣,金丝眼镜早已被电弧击碎只剩下镜框和碎片,眼中渴欲狂暴翻涌。

假如不是周姣意志力异于常人,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

但是,不够。

触足表面的薄膜,具有拟态和生物发光的功能,当外部皮肤进入伪装和防御状态时,甚至无法被检测到热量和电磁场;

同时具有极强的抵抗力,既不受温度和压强变化的影响,也不会被枪-弹或电击伤害,不过也因此牺牲了一部分的感官。

他要撤下这层薄膜,进一步去嗅闻她吗?

她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江涟没有思考太久。

几乎是立刻,触足的薄膜便被撤了下去,露出银白色的本体。

如果这时候,周姣能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条触足变得脆弱至极,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细滑,很轻易就能留下咬痕。

但她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在融化,在消融,眼前似乎有瀑布在倾泻。

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瀑布,而是她急速消逝的生命力。

她真的快要死了。

人要怎样才能对抗怪物?

人从水下来到陆地,从树上来到树下,从四肢着地到直立行走,从茹毛饮血到第一次钻木取火。她的体内流淌着先祖的血脉,她的基因承载着最精密的答案——造物主不可能再从遗传、概率、环境、变异和进化的公式中得出另一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