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不知,宋令枝竟能这般缱绻望人(第3/4页)

小厮立在马车旁,为贺鸣说尽好话:“少夫人莫怪公子,公子是新科状元,那些大人又都得罪不起,自然得陪着吃酒。”

宋令枝笑睨一眼窗外:“我还没说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小厮窘迫挠挠头。

隔着重重雨雾,倏尔有一道凛冽视线穿过雨幕,宋令枝心下讶异。

正欲细看,忽听肩上的贺鸣喃喃自语,似是在小声背《论语》。

宋令枝瞠目结舌,展颜莞尔。

白芷轻声:“姑娘,可要奴婢扶着姑爷……”

宋令枝摇摇头:“罢了,你替我将团扇取来。想来这些时日贺哥哥也辛苦了,让他歇歇也好。”

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握在手中,宋令枝手执宫扇,轻轻为贺鸣扇风。

女子眉眼温柔如秋水,一手执扇,又轻为贺鸣拂开鬓角的长发。

马车渐行渐远,七宝香车缓缓穿过长街,香车从沈砚眼前越过。

雨幕飘摇,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窗子,沈砚清楚看见宋令枝望向贺鸣那双盈盈笑眼。

这样的眼神,他只有在前世见过,那时宋令枝日日提着攒盒在书房前等自己。

寒冬腊月,明明冷得瑟瑟发抖,瞧见沈砚回府,却还是佯装自己无事,笑着迎上去。

再后来,那双笑眼逐渐染上水雾,宋令枝望向自己再不是眉眼弯弯,而是泪眼婆娑。

那双宛若星辰的秋眸笑意不再,只剩下恐惧不安。

她会哭着求沈砚放过自己,求沈砚不要为难宋家,不要为难贺鸣和魏子渊。

沈砚永远也忘不了,宋令枝跳海前眼神的绝望决绝,万念俱灰。

可如今——

同样一双眼睛,落在贺鸣脸上却只剩温柔柔情。

沈砚手中的青玉扳指握紧,指骨泛白。

他双目晦暗不明,目光追随着渐行渐远的七宝香车。

心一点一点往下坠。

他尚且不知,宋令枝竟能用这般缱绻目光看人。

岳栩垂手侍立在一旁,只当沈砚是好奇:“陛下,车上坐着的是贺少夫人。她今日随宋瀚远入京,属下听闻宋瀚远在京中四处打听孟瑞的下落。”

孟瑞和苏老爷子当初齐齐被赶出太医院,此后孟瑞归隐山林,不见任何人。

便是孟家的后人,也寻不到孟瑞的下落。

宋瀚远在京中找人,定是无功而返的。

岳栩狐疑:“陛下,可要属下去寻孟瑞老先生?毕竟当年他是因为陛下才被赶出……”

事关皇家密闻,岳栩欲言又止。

落在身上的目光阴寒彻骨,沈砚冷眼睥睨,手指在青玉扳指上轻轻拨动。

他嗓音阴沉,眉宇间阴霾笼罩:“岳栩,朕何时喜欢多管闲事了?”

岳栩身影僵直:“陛下恕罪,是属下僭越了,陛下……”

沈砚拂袖,扬长而去。

颀长身影逐渐融入春雨之中。

青玉扳指在指间轻轻转动,便是要找,也得宋令枝亲自来求他。

……

春雨绵延,展眼临至清明。

细雨霏霏,空中雨丝摇荡,长街湿透,连着在京中打听了数十日,无一人知晓孟瑞老先生的下落。

宋老夫人危在旦夕,身子奄奄一息,一日不如一日。眼瞅着似日落西山,宋瀚远无奈,悄声命下人备好后事。

棺木也在寻人送上好的来。

宋令枝失魂落魄,一双眼睛哭干,任凭贺鸣和宋瀚远如何劝说,她仍是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守在宋老夫人榻前。

窗外阴雨细密,白芷悄声上前:“姑娘,奴婢命厨房做了乳鸽汤,那乳鸽炖得烂烂的,姑娘好歹吃上一两口。”

宋令枝无力摇头:“你和秋雁吃了罢,我不想吃。”

白芷忧心忡忡:“那可不成,这都多少日了,姑娘再不吃点,身子定是要垮的。便是老夫人看见,也舍不得姑娘这般……”

白芷低声哽咽,双手捧着漆木茶盘,轻将茶盘搁在案几上。

“秋雁说是身子不爽利,等会要去百草阁抓药吃。”

……百草阁。

京中的百草阁宋令枝也曾去过,上回听那的大夫说,那百草阁如今百年有余,是他从父亲手中接下的。

若是京里的老人,想来应是认识孟瑞的。

宋令枝眼珠子转动,宛若死水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白芷,备车。”

她款步提裙,匆忙回了自己院落,“打发人同父亲说一声,就说我出府一趟,很快就回来。”

白芷不敢耽搁,赶忙命人备车套马。

百草阁古朴,静静伫立在雨雾之中。

抓药的伙计是新来的,并不认识宋令枝。

闻得宋令枝的来意,伙计连连摇头:“小的也是刚到京城,并不曾听过这人。我们东家和掌柜前些日子去山里采药了,如今还没回来。”

宋令枝心急:“他们是去的哪里,可有说何时回来?”

伙计摇摇头,一问三不知:“东家只说去了山里,若是快的话,少则一个月,慢的话,就得往上数,至多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