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联络(第2/3页)

其实,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攻甘州回鹘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事先通气。但私下里讨论许久,意见不一,张淮深也失去了耐心,准备公开商议。

“大帅,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第一个说话的仍然是索勋。

张淮深看了他一眼。人都是有立场的,说的话也代表了自己的立场。索勋之前就隐晦地反对出兵,其中的原因,他也能咂摸出几分,不就是支持所谓的正统嘛。

想到这里,他转眼看向了张淮鼎,他的从弟、叔父张议潮之子。

张淮深知道,叔父其实一直想把这份基业留给亲子。

当年初起事时,朝廷大军一路西进,收复数州之地。最远的高骈,甚至已经驻兵凤林关,声势很盛。叔父为求得朝廷支持,决定遣质入京,以安朝廷之心。

但人质嘛,必须得子弟或至亲,不然没有分量。于是,在商议之后,大中七年(853),时任沙州刺史的父亲张议潭、母亲索氏及弟弟张淮澄入朝。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可以说,自己能以22岁的年纪当上沙州刺史,这完全就是父母兄弟以身为质挣回来的,不欠叔父他们家什么。

咸通八年(867)的时候,叔父不得已入朝。因为得子甚晚,长子淮鼎尚未及弱冠之龄,为张氏家族利益计,只能将镇内事务暂时委托给自己,但也留了许多后手,三个女婿:阴文通任归义军左马步都押衙,这还是叔父亲自从朝廷求来的,“超擢升迁”,镇内军权第二号人物,死后由其子承袭职位,同时还嫁阴氏女给张淮鼎为妻;索勋,任瓜州刺史长达十四年,最近才撸掉;李明振,在外镇为行军司马。

自己花了多久才慢慢清除掉叔父一系的影响力?

朝廷不给旌节,固然有自己犯错,妄称河西节度使,同时也不上供的因素,但张氏内部的混乱、争斗也是一大因素。

甚至就连前往长安请节的使团里,都一堆内奸,有人公开嘲讽“仆射(张淮深)有甚功劳,觅他旌节”、“待你得节,我四人以头倒行”。

这样一个暗流涌动的归义军,如何不让人战战兢兢?

但如今有个破局之策。

只要击破东面的甘州回鹘,取得与朔方军的联系,同时与之交好,引以为援,或许便可以压制镇内的诸多野心家,比如叔父一家的势力。

“西有高昌回鹘,不断抄掠瓜州,东有甘州回鹘,侵掠肃州龙家蕃部,此等局面,尔等就不忧心吗?”张淮深说道:“老夫每每思之,都夜不能寐。”

张淮深提出这件事情,便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今时不同往日了,回鹘势力日渐崛起,两面夹击,归义军的局势空前恶化。

之前试图并吞凉州,其实也是为了打破这个被东西两面同时受敌的窘境,获得更多的地盘和人口,先解决一侧的威胁再说。

但甘州回鹘败而不死,反倒越打越强,李明振在凉州三十年不得升迁。乾符年间帮朝廷收复凉州后,亦迫于内外交困的形势退兵,这条路算是彻底被堵死了。

张淮深本已绝望,认为归义军可能要就此沉沦下去了。但没想到,邵树德在灵夏快速崛起,东征西讨,打下了好大一片地盘,麾下良将数十,精兵数万,实力是归义军的数倍。

此等强援,或可结之。

“大帅,甘州回鹘十余万众,其人轻捷善战,彪悍难制,我等如何破之?镇内最多出蕃汉兵马一万,非回鹘之敌也。”索勋继续提着现实的困难,试图打消张淮深的这个念头。

“索将军此言差矣。”节度判官、权掌书记张球立刻出言道:“邵树德所领乃朔方劲兵,其致书大帅,言亲统大军五万,征讨河西。或是虚言,但两三万应还是有的。甘州回鹘四处树敌,嗢末、龙家、吐谷浑、粟特、鞑靼、羌人,哪个与他们无仇?若我归义军出兵一万,肃州龙家为报大仇,亦可出兵一万,有此两万大军,再有朔方军配合,破之必矣!”

“邵树德搜刮全镇,或有五万大军,但怎么可能全带过来?”索勋不敢对张淮深发火,但对张球可不客气,只听他说道:“朔方军自称击败嗢末,殊为可疑!其若胜,缘何还要亲自统军来援?必是战事不利,心中忧虑,故大言诓我为其火中取栗。此等手段,某见得多矣,张判官怕是高看他了。”

“索将军若不信,大可遣曹氏、龙氏多方打探。这两族在凉州可不少亲朋故旧,得到准信应不是很难。”张球说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嗢末大军已于凉州城下被击破,此无疑也。接下来,邵树德怕是要招抚诸部,南攻吐蕃六谷了。甘州回鹘与其亲善,素称盟友,定会引兵救援,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