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弃深宫战地残阳血(第5/7页)

两排士兵严正以待,台阶之上坐着哥哥。他并未穿战袍,向领头人做了个手势,石门便在我身后徐徐关闭了。

我心头狂跳,紧攥住拳头,觉出虎口痛楚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一入宫门深似海,而我有幸逃出了宫门!

快半年不见,哥哥清瘦了许多,硬朗的线条勾勒出在刀光剑影中来去而染上的风霜。我喉头哽咽,上前道:“哥哥!”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从台阶上缓步而下。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斤重。明明只是几步台阶,他却仿佛走了很久,走了很远。

哥哥走到面前,低垂的眼睫盖住了墨色深眸,接着他缓缓地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这双经常拿刀使枪的手长满了茧子,全然失了少年时候的秀气,变得很是粗粝,刮在柔嫩的皮肤上有些疼。我眼角酸涩,感慨道:“哥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

他嘴角动了动,缓缓道:“你瘦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两颗泪从颊边滑落,我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要赶紧离开。”哥哥转过目光,不再看我,向周围的兵士令道,“火速赶回吴山关!”

哥哥此次出行并没有带太多的人马。我翻身上马的时候略微数了一下,竟然不足五十人,不由得暗自心惊。

潜入南诏御苑,只带这么几个人,很有可能有去无还。就算是为了救我,这也不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计划。

很多话,我想问,但看到哥哥沉默的侧脸,最终还是没有出口。于是那些问题,最终化作重重疑虑。

一行人扮成往来贸易的商人,往北方行去。出了南诏的地界,才重新换上襄吴行军打仗的那一套行头。我为了避嫌,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

上次一别,今日再见,已经过去了快半年时间。但是我感觉眼前的哥哥有些疏离,和我记忆中的他,总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么多天的日夜兼程,一行人终于到了吴山关扎营安寨的地方。吴山关虽不是要紧关口,但易守难攻,若襄吴失去此地,无异于唇亡齿寒。哥哥此次统领十万大军,驻守吴山关,也是重任在肩。

之前在南诏,为了出逃计划,我的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之后又火速赶路,身子骨早就撑不住了。一入军营,哥哥便给我指了帐篷让我去休息。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香,结果醒来浑身骨头都散得生疼。帐内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外面有士兵来回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的马蹄声。

我有些口渴,拎了拎起案上的茶壶,早空得不剩一滴水。正想喊人进来添茶,忽听帐外不远处有凄厉的哀嚎,还有军棍击在身体上沉闷的声音。

不知道是哪个犯事的士兵正在领罚。蓦然,我觉得那哀嚎声有些熟悉,仿若在哪里听到过。

我浑身一激,放下茶壶快步走出大帐。一个士兵正躺在木椅上,铁铸的军棍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臀上。

我断喝一声:“住手!”

拿军棍的士兵抬头看我,愣了一下,手里停了动作。我几步上前,蹲下身来去看那名受罚的士兵的脸。

竟然是汤青。

之前没有仔细端详过他,现在离近一看,才发觉他年纪不算很大,顶多十五六岁,眉清目秀,几乎不像一名出生入死的士兵。如今他受了刑,脸上煞白煞白,额上也是冷汗丛丛。

汤青也认出了我,嘴角勉力地弯了一弯:“公主快回帐里去,金枝玉叶看不得这个。”

我心里一酸,道:“你这么说,就是讽刺我知恩不报。”说完,我冷冷地抬头问拿军棍的士兵:“汤青救了我,你为何还要罚他?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伤在身!”

那名士兵有些为难,道:“公主,这是将军下的令,不打满三十军棍,不得停手。”

哥哥?

别说汤青有伤在身,就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士兵,受了三十军棍,命也照样会去掉半条。

汤青很是虚弱,但依旧扯出一抹笑来,对我道:“公主莫急,属下受罚和公主无关,是汤青无能,惹将军动怒。保护公主是属下的本分,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我咬一咬唇,对汤青道:“你替我捱的那一下,估计到现在也没好,对不对?既然你身负重伤,那将军能给你什么任务,你又能惹什么岔子?”

汤青低了头,道:“求公主别问了。”

这么问下去,也是白搭。我对那名行刑的士兵冷喝道:“你先别打,待我去找洛将军问个明白。”

我大步向中军大帐走去,一掀帘子走了进去。哥哥正和几名副将对着沙丘地图讨论军情,见我这么闯进来,脸色沉了一沉,还是对副将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副将们出帐,我问:“你为何要罚汤青?还三十军棍!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