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忆流年高楼一夕倾(第5/6页)

江朝曦一挥手,他身后的官兵纷纷戒备。一场恶战蓄势待发,只需一声令下,两方便会刀兵相见。

我没有看下去,只是顺着墙根,偷偷地溜进一条小巷子里。八岁的我,实在没有兴趣关注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战。

可是哥哥却不见了。

我和牙人离开的时候,明明记得城西桥头二百步的柳树下,哥哥浑身滚烫地趴在一张草席上,现在怎么会不见了?

我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半个人影,绝望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奇怪了。先是买命的公子,再是哥哥失踪,后来又来了一个神秘人和江朝曦争一个死人。

这其中一定蕴藏这什么秘密。

我哭累了,呆呆地坐在地上支着下巴。

蓦然,我想到,哥哥患了重病,不可能四处找我,只有一种可能——被人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呢?我除了和江朝曦发生了冲突,几乎就没和别人交手过。

难道江朝曦的出现并非偶然?

我百思不得其解。

江朝曦没有给我太多时间思考。第二天,我的画像贴得满城都是,榜单上赫然写着,凡是能寻到我的人,赏银五千两。

这逼得我连贫民窟都回不了,只得往脸上抹了泥,装成小叫花子东躲西藏。

我不明白,江朝曦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来找我。

我只是抢了他一个锦囊,里面有五十两雪花银和一张千两银票。为了这么一点钱,他竟然在全城发出五千两赏银的悬赏?

难道是为了这个制作精致的锦囊?

我歪着头,怀疑地看着手中的锦囊。锦囊很精美,凑近鼻子,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翻开锦囊内侧,绣着一行娟秀小字——待到壮志重抖擞,再无独望雁南飞。

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只可怜意长笺短,多少话语只能埋在心里。

我怔了片刻,那句小诗豪气万丈,可细读之下只觉一阵缱绻哀伤,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也许,绣这行小诗的人,真的是江朝曦什么重要的人吧。

我甩手便想将锦囊丢入河中,但转念一想:如果哥哥是被江朝曦的人所带走的,那么他的目的是想要回这个锦囊,我若是擅自丢了,只会让自己没有筹码换回哥哥。

可我不曾想过,若只是为了一个锦囊,他又何必派出重军四处搜寻我的下落。

八岁的我,根本想不到太深的东西。

八天后,我蜷缩在一辆装满草料的马车,偷偷地逃出城外。江朝曦追查得极严,不多时便带人追杀过来。

犹记得荒野中里,我仓皇地奔逃,灌木的枝叶从眼前飞掠而过,脚下的蕤草让我一步一滑。电光火石的一瞬,我惊恐地回望,只见骄傲的少年负手而立,身侧有几个弓箭手已经将弓箭拉得满圆。

很圆很圆,像爹爹指给我看的月亮,像爹爹亲手做的月饼,也像爹爹临死前怒瞪的双眼。

嗖的几声,脚边落下几根箭羽。我侧身躲避,肩膀突然剧痛,巨大的冲力将我震翻在地。

我咬牙用手一摸,满手的血。而他就站在不远处,看我中箭倒地,唇边蓄起一抹淡笑,淡远却绵长,逶迤成青蛇的形状。

他走到我身边,一脚踩到我受伤的肩膀上,手伸进我的前襟摸索。我羞愤地尖叫一声,他淡淡道:“找我的锦囊而已,你以为我对你这种小孩子感兴趣吗?”

我被他踩得龇牙咧嘴,但听到他说起锦囊,心里反倒踏实了几分,但又怕他伺机报复:“你放了我,我给你。”

我哆嗦着手,将锦囊掏出来给他。他接过来,道:“很好。不过要我放你,还需要你说出凤螭的下落。”

我忍住剧痛,挣扎说:“锦囊已经给你了!你怎么问起什么劳什子凤螭?我没拿你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我,神色冰冷,慢慢道:“少装傻,你父亲临死前,没有告诉你凤螭的事?”

我虚弱地道:“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凤螭!”

江朝曦抬脚,我顺势往旁边一滚,肩膀上的痛楚才好了大半。他蹲下来,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膝盖上,胳膊上也是伤痕累累,一触即痛。我站立不起,只能用余下一只完好的手臂支撑起身体,吃力地往前爬,边哭边爬:“我不知道什么凤螭……我要找爹,我要找哥哥……”

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你若不知道什么凤螭,那可真奇怪了!”说完,他一脚又踩到我的伤口上,这次是使着劲左右捻着,“你再嘴犟,我就废了你这条胳膊!”

我两眼一黑,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此刻,一个黑衣人从后面追上来,噗通一声朝江朝曦跪下:“殿下,殿下,不好了!”

他松开脚,似是一把揪起黑衣人的衣领,寒声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