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后山(第10/10页)

哪怕修个试炼地呢?

也或许是什么秘密的藏宝地?

云乘月来了兴趣。修士的心血来潮,就好比空穴来风,都是未必无因。说不准她的机缘就在后山。

那就决定了:先仔细搜寻后山。

她正想得入神,背后却阴阴飘来一句。

“云道友。”

庄夜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云乘月略略一惊,眉心都跳了几跳。

“……庄师弟是觉得叫着我好玩么?”

她有些不快,回头就小小怼了一句。

空无一人的山顶上,庄夜的声音回荡着:“太阳快要落山了。”

……什么?

云乘月一怔。

她再一回头,才见落日熔金,云上全是金黄的光芒;头顶的天空显出冷蓝色,逼得日光寸寸后退。在初绽的星空下方,夕阳温暖柔和得近乎软弱,仿佛一个繁华却无力保护自己的遥远国度。

是日落。

真是傍晚了。

她一摸脸颊,才发觉皮肤早就被吹得冰凉。院服上刻的书文,也顶不住几个时辰的山顶冷风。

她竟然思索了这么久?

她恍然想,难道这叫“入定”?那倒是好事。可她并未察觉修为的进步。

只是单纯地想得太出神。

她也才发觉,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身体都有点僵硬。她揉了揉脖子,又伸了个懒腰。

无论如何,太阳落山了,人就该回家了……哦,还要先吃饭。先吃饭,再回家;这是书院的规定。要快点离开,这里没有传送阵,又不能飞,修士的双腿也要走上好一会儿。要是过了宵禁,就要吃顿罚了。

或许是站得太久,云乘月转身时还有些恍惚,脑子里转过好一些散漫的念头。

日落,吃饭,回家……为什么太阳落山就要回家?普通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修士原本不必遵循这样的法则。

她又莫名想起一句诗,“带月荷锄归”,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情景?应该不是,因为她没有锄头,也不需要耕地。她是修士,她不需要耕地种稻种菜,她根本不用担心生计;她只需要修炼。

带月荷锄归,下一句是什么,上一句又是什么。这首诗讲了一件什么事?她努力想了一会儿,很想记起来这句诗的前因后果。努力了好一会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像之前的很多事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从穿越之初,她就习惯了记忆的零落,甚至可以说毫不在意。大多数人和事她都不在意,总能一笑而过,安然接受现状。

只是,也许是夕阳西下时有着天生的凄凉,唯有此刻,仅有此刻,她萌生出一个相当矫情的念头——

“说起来,一个缺失记忆的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没有过去,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这样的人真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她用一种听上去很轻松的口吻,懒洋洋说出了这个念头。开玩笑一样。

这本是一句自言自语,并不期望谁的回答。

然而,那个一直监视她、跟踪她的飞鱼卫青年,却忽然在她头顶冷笑了一声。

“这算什么?”

他的声音从高高的树上飘下,穿过冰雪,又像冰雪砸碎地上。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比‘缺失记忆’更严重、更悲惨。他们不都活得好好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怒意。

“只有不需要挣命的人,才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云道友,你实在太多虑了。”

云乘月抬起头,只望见几近黑色的绿枝。

“是这样么?”她想了一下,才问。

庄夜“呵”了一声。

云乘月笑了笑,点头,认真道:“其实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她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来一件和此时完全不相干的事。

“庄师弟,你姓‘庄’。”她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又问,“你和白玉京的庄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庄”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更何况他们都来自白玉京。云乘月甚至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

然而这一次,除了风声和远处响起的“四言钟”的钟声,再没有什么回答她。

她停下来,望了望四周。

暝色初降,山顶寒意已深;最后一点天光里,她只看见雾凇忽然“哗哗”地掉下来了很多,像是一股突然失控而逸出的、微小的怒火。

这本身已经说明了什么。

云乘月再摇头。她最近是怎么了,变得有些多管闲事。庄夜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都和她没关系。她不需要过分关心。多麻烦。

她再没有问什么,更是已经忘了自己刚才那矫情的、莫名的感伤。她加快步伐,迅速往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