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丰州鬼蜮(十六—十八)(第6/9页)

于是,这房间一分为二。

半边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长老,高声怒斥,却行动受阻,被一群他一指头就能摁倒的弟子们更高声地拦在了丈余外,不能近榻。

另半边。

晏秋白寂然平静地下了榻,动作轻缓地肃整道袍,理正发冠,然后谨礼而平静地作揖。

“弟子妄议师长,回宗门后,会自请玄门戒律鞭,再入后山洗练池思过三年。”

“——!”

袁沧浪翘起来的胡子一下就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怒视晏秋白:“你真疯了不成?就为了一个魔头余孽?养了十几年的天下清名,你都不要了?”

“此事不公,即便不是她,我既见历,也不能容时家如此作为。”

“我都能容,你有什么不能!”

晏秋白垂眸,仍是以作揖势:“掌门说过,此次历练以我为首,请长老不必再问。待回宗门后,所有罪责,秋白一应俱担。”

“秋白!你——”

“玄门弟子。”晏秋白收了揖势,缓缓直身,气势也平地拔起。

袁回一众各自对视,皱眉叹气,但全数提剑作礼:

“弟子在。”

“即刻,随我起赴丰州。”

“弟子领命!”

“……”

着同样道袍的弟子们目不斜视,鱼贯而出。

晏秋白居于最末,向着气得瞠目结舌的袁沧浪又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几息后。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袁沧浪也不去拦,他原地抖了两圈,摸出符纸,奋笔疾书地开始给他掌门师兄写告状信去了。

《丰州鬼蜮(十八)》

夜里,时琉是被一片嘈杂声音惊醒的。

石榻上,时琉睁开眼,但一动未动,而是竖耳听着把自己吵醒的杂乱动静。

声音从囚室外传过来。

听距离,约莫在牢廊的另一头——靠近瘦猴和符元做牢头的那两间大牢房。按瘦猴傍晚所说的,两边应该是计划好了什么行动,要一起在清晨被新州主派来的人带离鬼狱前,突破出去。

时琉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把握。

尤其是这鬼狱禁制,对外禁修者入,对内却又非要修者才能破……

时琉正想着起身,忽然一停。

下一息,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这间小牢房的铁窗,准确说,是扫过那面窗子所在的外墙。

——天生体质缘故,她从第一次进鬼狱,就看得到这鬼狱禁制内的灵力流动,且无比清晰,分毫毕现。

可她没有半点修为,即便看得见也摸不着,更断不得。

然而今晚,就此刻,在她的感知里,那阵法禁制竟不复存在了!

就像被什么伟力抹去,灰飞烟尽,丁点痕迹都未存留。

鬼狱禁制,竟然真破了!

即便是时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面露惊喜,她立刻从榻上起身,压抑下激动得快要从胸口跳出来的心,低头去摸索藏在药草堆里的那块锥形石杵。

一边将石杵贴身收起,时琉一边思索。

牢房外墙的窗户极小,纤瘦如她也不可能爬过;而外墙墙壁又十分厚重,短时间无法凿穿。

想要离开鬼狱,还是要走那唯一的进出通道。

牢廊里,正响动着时远时近的杂音。

惨叫,嘶吼,怒骂,哭喊……

芜杂不一。

时琉慢慢从禁制已破的欣喜中镇静下来,心里微凉。

——

若真按瘦猴和符元两间牢房犯人们的计划,禁制破除后,只需要绑了狱卒,打开鬼狱牢门,便能离开了。

那样绝不会闹出现在这么大的动静来。

如此声音,必然是计划有哪一环出了问题……

时琉还未想出因果,忽听得囚室外极近的一声响动。

像是什么人踢到了牢廊里的石头。

“…!”

时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

她顾不得多思,快步跑向牢门侧墙,背抵住。

哗啦的锁链声跟着她响动,时琉暗恼,咬唇看了眼脚踝间的那条沉重铁链。她手抵在腰侧,握着锥形石杵的手心里隐隐冒汗。

“咚——”

时琉面前的牢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木门重重砸上另一侧的石壁,却没有人影第一时间进来。

望着被对面空荡的石壁撞得弹回的木门,时琉瞳孔紧缩,突然慌忙退后——

几乎是同时,牢门外一只粗壮的手臂凭空朝她面前探来。

好在时琉反应及时,躲开了这一下。

可铁链声音再次准确地暴露了她的位置——牢门外,有人阴狠发笑,大步踏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

符元那副黑熊似的身躯,几乎将牢廊里石壁上的火把光拦了大半。

背光的脸上阴翳密布,望下来的那双怒瞪的熊眼就更透着噬人可怖的阴森感,他死死盯着退到墙角的纤细少女,呲开森白的牙:“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