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穷途末路(第14/17页)

简宏成道:“我随叫随到。”

宁宥又道:“放过你姐吧。连你昨天在ICU都不肯违心地说出一句道歉呢,何况你姐因那件事几乎毁了一生,至今没有痊愈,她怎么甘心?其实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已经善莫大焉了。”

简宏成听了,不由得对手机点了点头。他随即吩咐司机开车回简明集团。

单人病房里异常寂静,只有呼吸器单调的运作声有节奏地响着。宁恕握着妈妈的手说了会儿话,只觉得眼皮重得如山一般压下来,顶不住了。他挣扎着看向监护仪上平稳的曲线,只一会儿那曲线就模糊了,看不清了。宁恕心想稍微闭会儿眼睛,可能会好点儿。可眼睛才刚闭上,睡意便将他的头一把压向床头,他很快失去知觉。

宁宥匆匆扒拉下一碗炒面,没等将最后一口咽下去,就拎起两盒打包的蒸饺,急急往病房赶。她实在不放心留宁恕一个人看顾妈妈,她太不放心宁恕。她才走进医院边门,便一眼看见前面穿便装的陆副院长也往住院楼走。宁宥心中一紧,连忙护住蒸饺,跑向陆副院长。

陆副院长看看宁宥手中打包的蒸饺,道:“我家就在附近,不放心,吃完饭过来看看老太太。你吃了?”

“吃了,这些带给弟弟。谢谢陆副院长。”宁宥感激得无以复加,小跑才能跟上陆副院长的快步。

陆副院长道:“今晚你们姐弟起码要保证有一个人别睡着。有异动,直接给我电话。”

“不知值班医生有没有把数据说给您听?”

“说了。你们家属做好记录,对我们是很好的补充和帮助。”

两人边说,边进大楼,上电梯,出了电梯,直奔病房。正好,宁宥见一位护士急急从护士站出来,也跑向妈妈的病房。陆副院长看见就问:“怎么回事?”

宁宥一看,就脑子“嗡”的一声,也没听清护士跟陆副院长说了什么,只见陆副院长闪电一样地,也不知怎么启动的,眨眼间就冲进观察室,比离观察室更近的护士还早到。宁宥魂飞魄散地跟着跑进去看,只见监护仪上的线条跳得非常微弱,而妈妈的脸不知什么时候歪向一边。那一边是趴着睡得正香的宁恕。转眼间,陆副院长已经将床帘一拉,开始抢救了。值班医生几乎同时也冲了进来,协助陆副院长进行抢救。宁宥不得不退出帘子外,不妨碍医生抢救。她的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此刻,趴在床边睡着的宁恕才惊醒过来,支起脖子混沌了会儿,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哪儿,惊得一下子清醒了,再看眼前乱糟糟的场面,惊呆了。但他还没还魂,就被护士推出帘子。他一下子撞到宁宥身上,见宁宥完全没顾得上看他,乱七八糟地捧着两个饭盒堵在嘴巴、鼻子面前,也不知为啥。宁恕没时间细想,他也忙钻到帘子缝前往里张望。

都是一瞬间的事。监护仪上线条变成直线时,宁宥手中的两个饭盒失去支撑,掉到地上。宁宥几乎是本能地冲进去,哭着对陆副院长道:“谢谢陆副院长。”她又对护士和值班医生道,“谢谢你们。”说完,她委顿在妈妈床前,泣不成声。

反而宁恕的动静大得多,他在那一瞬间撕心裂肺地、一声声地吼“妈”,病房外围观的人们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连宁宥都被惊动了,抹掉一轮眼泪,怔怔地看了宁恕一会儿,费劲地扶床起身,低声对陆副院长与护士道:“麻烦你们尽快办好所有手续,我尽快将单子签好。估计有人心里承担不起轮值期间睡觉而导致疏于看护的负疚,会将责任全推卸到医院头上。”

陆副院长点点头,关切地道:“节哀。起码你妈妈去的时候没痛苦。”他便出去准备各种手续。

宁宥心想,可是妈妈这辈子都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她看着床头,泪如雨下。

宁恕忽然一把挡住正在拆线拔针的护士,大吼道:“慢着!让医生来,先给我个说法。”

宁恕才刚吼出,只觉得鼻腔又一股热流涌出,一摸,果然又出鼻血了。他痛苦得都忘了捏紧鼻子,只是伸出手背抹开鼻血,追着护士吼:“说法!给我说法!”

护士让满脸是血的宁恕吓得连连后退,直到靠上墙壁,无路可退。宁宥见了,只得奋力起身,挡在宁恕面前,让护士走。宁恕眼看着护士在宁宥保护下要走,急躁地一把拨开宁宥,试图越过她追上去。可惜宁宥此刻精力如强弩之末,全无抵挡之力,被宁恕一挥,拍向床尾,重重摔在床背上。宁宥只痛得眼冒金星,眼看阻止不住宁恕发疯,只好拿出手机打给简宏成:“我妈去世,你快来,带几个壮汉来。”

宁恕追出一步,意识到有异,回头看到宁宥被他摔倒在床尾,不禁一顿,如雕像般地看了一会儿宁宥,见她还能用手机,便又去关注逃走的护士,可护士早跑得没影儿了。他恨恨回身,抹去鼻血,走到床头跪下,鼻血依然流淌,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