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43/71页)

天真冷,呼吸的时候有大团大团的白雾,子言咧一咧嘴想笑,嘴唇却干裂得起皮,稍微一扯便刀削般疼痛。

一个世纪般长久的等待之后,电话里终于传来他完全喑哑下来的声音,“小西,我想见你。”

她含着泪,摇一摇头,“不行。”

“就见一面,好不好?”他的委婉请求几乎要令她心软了。

她用力握住手机,手已经在不由自主地轻颤,“我还是病人呢。”

他果然沉默。

“你早点睡,不许瞒着我又跑过来,来了我也不会见你。”缓缓阖上眼睛,感冒大概加重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大脑已经完全缺氧,没有办法思考。她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让他来,外面又在下雪,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样清晰,她不要他也生病。哪怕自己想见他想到心都在隐隐作痛。

“小西,再说一遍好不好?”这声音细微如斯,沙哑到几乎不像他的。

“说什么?”

他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知道的,小西。你把那句话再说一遍,我就不来了,只要一遍就好,我保证。”

睫毛上垂着的一滴泪倏地坠落,她所有的勇气,都在那句话出口的时候被消耗殆尽,此刻已经虚弱得没有任何可支撑的重量。

“我要休息了,林尧,”无边汹涌的往事一幕幕席卷而来,心底大悲大恸,翻涌上胸臆,涌进喉口,涌到嘴边,这样酸痛苦涩,几乎发不出声音,“我爱你,一直都是,从来都是。晚安……”

她立即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到振动,整个人蜷进被窝,像只乌龟一样龟缩起来。让她暂时与世隔绝一会儿,她还是个病人。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愿意想。

迷糊中似乎潸然泪下,一滴滴浸湿了枕巾,半侧脸一片冰凉,却始终不肯翻身挪动半寸位置,最后终于陷入无边的混沌睡眠之中。

“今天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如昨天呢。”秦若耶打量了沈子言一下。

是吗?她微微挑起眉来,明明睡了一大觉的,怎么可能!

她蹲在十三楼的档案室整理资料,细尘透过窗帘缝隙的一线光束缓慢地流动着。蹲着看得久了,便有点晕眩,她抱着一堆文件夹刚站起来,便立刻跌坐下来,手里的东西唏哩哗啦掉了一地。

“我都说你今天气色不太好了,子言,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代你请假好了。”秦若耶搀扶了她一把。

“我有点轻度贫血的,没事。”她宽慰同事。

“叫你男朋友来接你吧。”秦若耶不由分说便从她的包里翻寻出来手机,仿佛有灵犀一般,机身蓦然便振动起来,“喂,不是,我是她同事,她身体不太舒服……好吧,我叫她下去。”

“应该是你男友吧,”秦若耶笑着说,“你怎么连他的号码也不存?”

她的眼睛还有点红肿,连个笑容都勉强不出来。接过手机,她低低道了谢,便跌跌撞撞跑去摁电梯。

虚弱得没有力气,连摁了两下才摁动按钮,她将手机贴在面颊,借着冰凉的屏幕才减轻了面部的温度。今天感冒似乎确实不见好,仿佛还有点发烧。

有微微的风,扬起林尧乌黑的头发,他身后有一棵四季常青的景观树,枝丫上结满了冰梢,一树的雪白,像开满了洁白晶莹的梨花。风拂动树梢时,有细碎的冰片簌簌掉下来。

子言有点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你怎么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肤色如蔚蓝海洋中的白帆一般醒目,微微一笑的样子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伸出手来,“来,上车。”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停车线上静静停着一辆深黑的别克。

“我爸的车,他还没回来,我暂时借用一下。”他看她有些迟疑,解释了一句,“你生病了,外面风大。”

很暖,像太阳和煦地照在身上。

她大方地一拉车门,跳上副驾驶座,略微歪一歪头,露出一点微笑,“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他轻咳了一声,“嘘,我拿的是英国驾照,在国内等同于无照驾驶。”他秀丽的眉峰一扬,“你是不是怕了?”

她一怔,立刻笑了出来,“有你在,我不怕。”

林尧的眼里闪动着无可名状的光华,忽然凑到她眼前,温软的嘴唇轻轻在她额头一触,“坐好了。”

“我感冒……”她羞赧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