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40/71页)

她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一线窗帘,什么也看不见。

床头的手机却在此时震动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音。

“怎么还不睡?”淡淡的询问,符合他一贯的笃定语气。

正想回复过去,按着键的手指忽然就停住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霍地起身,拉开窗帘向外看。漆黑的夜空还在不断下着雪,寂静的雪,悄无声息。

顾不得多想,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穿过客厅,掩好门一步一步下楼去。

刺骨的寒风扑面,子言屏住呼吸,穿过一楼的过道,险些滑了一跤。

“沈子言!”人被猛地一扯,带进一个怀抱,并不温暖,还带着凉意,“这么晚了,你跑下来干什么?”

他似乎动了气,远处的路灯投过来一片苍白的光,他的眼睛在灯下深黑邃远,瞳仁收缩得一点光都没有。

她有点委屈,也有点生气,想用力把他推开,却被他不容抗拒地抱得更紧。

头虽然被用力按在他胸前,但还是能够一眼就瞥见他的肩头积着一层薄薄的雪,额角的发梢间还隐着冰霜一样的冷光。悄悄将手环住他的后背,湿冷的雪已在大衣背面化开了一大滩。

已经站了好久了吧。这大雪天里,天寒地冻,连路灯的光都似乎被冻住了一般的僵冷,何况是他!

心疼得揪起来,像被谁在一片片撕碎,有不可名状的绞痛在五脏六腑蔓延。这种活生生的痛苦超过以往她自身的任何一种痛苦,没有办法呼吸,只能大口大口地吸气。

眼眶瞬间便弥漫起温热的水汽,“既然这么晚了,那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我这就要走了。”他的手臂骤然一松。

大颗大颗的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浸湿了他的前襟。她紧紧环抱住他,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全身筛糠一样在抖,“林尧,我说错了,你别走!”

他的身体一僵,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将她的头发轻轻揉一揉,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穿成这样,你不冷吗?”

她这才发现自己散着头发,身上随便披了一件睡衣,脚上的拖鞋已经被雪水浸湿,冻得脚趾头都有些麻了。她赧然低头,虽然是晚上,雪地里却有明亮的反光,能将她的狼狈看得清清楚楚。

“冷啊,”她诚实地回答,“不过刚才我忘了。”

“回去吧,待会儿真要着凉了。”他脸上好像带了一点笑意。

她有点不情愿,紧紧扯住他的衣袖,好像一放手就要失去他一样。

“如果你今晚生病了,那我们明天只能在医院见面了。”他提醒她。

她立时醒悟,放开了他的衣袖,深呼吸了一口气,“好。”

她再也不敢看他一眼,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地小跑着穿过楼道,声控灯倏地大亮起来。一脚轻一脚重的脚步声仿若她此刻凌乱的心事,远处黑漆漆的,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她不知道要跑多远才能到达自己想要的那个终点。

然而她却分明知道,那个人的目光就在她身后,像一盏温暖的明灯,为她照亮前方一直延伸下去的路。

第二天起床时,果然有种头重脚轻的晕眩感,她匆匆忙忙找了药,用开水送服了下去。

她不能生病,留给她的时间这样少,这样珍贵,她生不起病。

整整一个上午,子言都没有什么精神。秦若耶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大概吃了感冒药有点犯困。”她有些懒懒的。

“那下午就别来上班了,请假回家休息一下。”秦若耶关心地说。

确实有些倦意,子言点点头。

中午什么也吃不下,她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间,好像母亲问了她几句什么,她胡乱地摇一摇头,就又睡着了。

做了一场极其混乱的梦,弥漫的雾气里她拼命奔跑,却没有任何方向,四周皆是混沌而不分明的,好像有谁在极其温柔地叫她的名字,但是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下意识地哭泣,呜咽着叫那个人的名字,“林尧,林尧”,直到最后终于清醒。

手机就放在床头,一直在蜂鸣,仿佛响了很久。子言迷糊中“喂”了一句,才发现是虞晖打来的。

“嗯,没上班,感冒了。”

“那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再去见我妈吧。”虞晖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我请假过去看你?”

“不用了,小感冒而已,你安心上班吧。”子言宽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