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36/71页)
“沈子言,我们在一起吧。”
一瞬间,恍如在梦中,她骤然一呆。
然而心脏却在胸腔里猛然跳动起来,撞击得心口闷闷地发痛,喉口被什么堵得发慌,全身都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不能动弹。
他陡然一抬肩,双臂环住了她的后背,毫不迟疑地一用力,就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她的脸便不得不埋在他胸前。
几乎要被勒死,呼吸似乎要窒息,她却一动不动。
过去的十数年,全是虚掷,原来她毕生渴望,不过是在这一刻,被定格成永恒。
十年一觉扬州梦,真渴望就在这梦里不要醒转。
然而终究要醒转。
我们在一起吧。这句话由林尧嘴里说出来,更带着致命的魔力,她要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挣扎着控制自己不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好想答应。真的好想。
想抬起头,微笑着回应他,好;想看他眼里温柔的笑意慢慢渗出来,嘴角微微弯起的样子;想放任这渐渐滋生蔓延的幸福,一丝一缕,将她的心捆缚缠绕起来,一层又一层。
换在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吧?会直接就扑进他怀里了吧?可是这个世界,终究容不下这样的浪漫与幻想,现实这样残酷,并且一直深刻地存在着——她不但有深爱她的男友,而且正殷殷期待着将她正式介绍给自己的父母。
这一刻,她其实很盼望自己突然选择性的失忆,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大脑陷入混乱与僵硬的那一刻,身体已经代替大脑的指令做出了选择:她在迟缓地摇头,很慢,很钝,脖子直直地梗着,有点发酸。
身体骤然一松,他放开了手。四目相对间,他几乎是平静的,嘴角抿着,仿佛了然的平静,只是眼神有点黯然。
忍得这样辛苦,一直盈在眼睛里的酸意在不断翻涌,他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渐渐模糊,眼泪终于还是颓然跌落了下来。
短暂的静默,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他停了停,终于开口:“明明是你拒绝我,沈子言,你为什么要哭?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了!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地回来,莫名其妙地亲吻,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什么在一起的话,本来我可以生活得很平静,很正常,不会掉眼泪,更不会心酸。你成心让我痛苦,让我受煎熬,让我为难,成心……欺负我。
阳光穿过玻璃照进来。即使周身洒满了这样明亮而美好的光,子言仍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有汩汩而出的悲恸情绪压了过来,将要将她完全湮没。那盛大的悲伤与痛苦令她完全压抑不住声音的颤抖,只有呼唤他的名字才能够纾缓这种疼痛,“林尧……”
他忽然再度伸出双臂,将她的头重新压回自己的胸膛,手臂紧紧箍住她,低头附在她耳边,声音很沉,字字清晰,“沈子言,我们在一起吧,哪怕只有三天。”
她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猛然抬头,被冰霜覆盖的心像骤然被扔进一池温泉水里,几乎就要迅速融化到最柔软的地方。她直觉自己应该抗拒,却咬着唇迟疑了一下。
“就三天。”他将她的下巴抬高,扳住她,不允许她动作。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眼神并不温柔,“我是认真的!”
他的声音低而醇厚,仿佛还带着微微的颤音,眼底流露着灼灼的光,耀眼而清澈,就这样坦然地看向她。
他身后整片玻璃窗反射出透明的阳光,令她忽然想起转学到光华的第二天早晨,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衬着湛蓝如海的天空背景,他在窗前含笑一掠而过,从那个时候起,这个人就以这样极致深刻、毫无道理可言的姿态长驱直入了吧。
迎着阳光,眼前仿佛有无数斑驳的光影在晃动,最明亮的那个光源,就藏在他漆黑的眼底。她慢慢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好。”
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没敢去看林尧的表情,害怕一旦看了他,情感就会如开闸的洪水泄流般奔腾出来,只要站在岸上的人都能看得见那雪白的浪花拍打着堤坝,激烈的水珠飞溅出来,空气中氤氲着蒸腾的水汽,在阳光下散发七彩的弧光,犹如彩虹一般瑰丽。
良久,额头被他的额头轻轻抵住,他的呼吸有微温的气息,依稀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你要记得,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都是属于我的。”
她闭着眼睛,脸上被他的呼吸一扑,有痒痒的温热,瞬间就风干了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