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31/71页)

她的心猛然一抽。

就在那年夏天,那张皎雪一样的面容,用最温婉的声音,含着笑诉说的那些话,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倒刺,猛地扎进她心扉,拔与不拔都是最淋漓的痛。

恍惚中当时苏筱雪的声音好似穿过了时光的重重雾霭,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耳畔,“子言,你怎么了?”

没有怎么了,她只是失态到打翻了一杯开水。

很热的天气,她穿的是短袖,连层布料的遮挡都没有。

当时不觉得疼痛,那种灼痛是迟钝性的,一点一滴,渐渐剧烈起来的。借着这个藉口,隐忍了很久的泪水才终于得以夺眶而出。

林尧,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你赐予我的痛。这痛在心理和身体上都留下了永远不能痊愈的伤。

“嗯,是那之后发生的事。”她慢慢扯下衣袖,平静地回答。

他没有说话。林尧的皮肤一向是白皙的,现在迎着阳光,简直像透明的一样;秀气的眉毛,眼睛漆黑而秀丽,点缀在如玉的肤质上,眼波清凉如水;眼皮下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青色,更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拂拭。

子言看得有些出神,这样近距离地直视他,还是第一次。

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流年,看见了岁月,看见了自己握也握不住的青春时光,看见了她卑微少女时代所有的挣扎与痛苦、期盼与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恍然发现,他也正深深凝望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瞳仁隐隐透出玉石的光。

“沈子言,”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垂下来的发尾上,胸膛有轻微的起伏,“我真后悔昨天咬你……”

“嗯?”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脸色不知是因为轻喘还是情绪激动,忽然透出一层淡淡的绯红,嘴唇微微上弯,似笑非笑的弧度令人心悸,“……咬得太轻了!”

他低下头来,将嘴唇准确地贴在她颈项间,用力一吮。

被他的嘴唇一吮,伤口瞬间开裂,新鲜的血液立刻渗了出来。

子言忍痛皱着眉,试图用力推开他。

她的位置并不有利,被他困在门后的墙角,两只手同时被反扭,几乎动也不能动。

真的很痛,她几乎带了哀求,“林尧,林尧……”

他蓦地抬头,眼眶微微发红,又黑又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睛里的水光,嫣红的嘴唇上有一抹浅浅的血痕。

他一定是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咳咳,你疯了?”子言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林尧的嘴唇生得很好看,下唇要稍薄于上唇,哪怕只是微笑也比别人弧线分明,“沈子言,我是疯了,千山万水地回来,只是为了想把你咬碎……”

他的声音低下去,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林尧,样子一定很呆,因为他唇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讥诮,有点像自嘲,甚至还有点隐隐的薄怒。

“笃笃”两声轻响,林禹站在门外,礼貌性地敲了敲这扇根本没有关上的门,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房内僵立的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你们俩说什么说得这么热闹?”林禹的嘴角含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林尧皱了眉,看了林禹一眼。

林禹的笑意越发明显,“老二,干吗这么看我?我记得我敲门了……难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子言心想,你再晚点来,只怕我已经被你弟弟给咬死了。

“不不,林师兄,你来得正好。”子言不动声色地将围巾在颈间挽了挽,笑着说,“……我正好把生日礼物送给你。”

她买了一只派克钢笔,装在笔盒里,盒身挽了一朵缎花,装饰得很雅致。

林禹接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看了林尧一眼,“是阿尧告诉你的?”

子言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我钢笔正好坏了,”林禹微笑着说,“你们俩还真是默契,连钢笔都是送同一个牌子。”

忽然想起昨晚林尧说的那句关于“贿赂”的话,她的脸倏地一热,眼角余光一瞥,看见他已经起身,抛下一句“我去看看阿姨买了什么菜”,便扬长而去。

林禹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朝着门外高声喊了一句:“老二,今天我放阿姨假了,中午这顿就指望你了啊!”

林尧的背影一僵,半天才不置可否地哼一声,下楼去了。

子言想笑又不敢笑,直到林禹哈哈笑着说:“摆什么谱。”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边笑,一边问:“林师兄,你为什么没有留在上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