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雨季(第20/39页)
高傲、自尊、虚以委蛇的礼貌,在林尧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子言惨然一笑,原来现在他连表面上的掩饰都懒得费工夫去做给她看了。
只是,她的心为何还要那么痛?
为一个根本不会与她有交集的陌生人,把心痛成这样!
这一年的高三生活,从一开始就惨淡得不可思议。
大考小考月考模拟考,差不多要把高三生考糊了,每个人课桌上的书架都高高垒过了头,子言每晚做梦都会梦到这书架倒塌,压在自己身上,死沉死沉。
只差一根稻草的重量,她怀疑自己就会轰然倒下。
整个校园飘满桂香的时候,她的一篇作文拿到了一个全国作文大赛的一等奖,喜报贴在公告栏才三天就让人给撕了,她本人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倒是龚竹显得很气愤。
段希峰说要给她庆功,子言笑笑说好,叫上龚竹吧。
“敢不敢喝酒?”段希峰问。
那天下午没有课,子言平生第一次喝酒,只是一点啤酒,就喝醉了。第一次发现,醉酒的感觉这样好。半醉半醒之间,如坠云雾中的模糊,化作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遮盖住了自己早已疲惫的睫毛。
稀里糊涂睡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缓缓醒来。
她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好像是住校女生的集体宿舍,坐在床沿看着她的人,是季南琛。
光线有点暗,他背光坐着,一动不动看着她,身后是一天中最华丽的日光,如细碎的沙金一样铺了满室。
她的酒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宿舍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金栗色里,像披上橘红色的一层薄纱,有点模糊。
挣扎着要坐起,季南琛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扶住了她。
“醒了?要不要喝水?”他温和地问。
“我怎么会在这里?”头还有些晕眩,她半靠着床头,有些懒懒地说。
“下午你和段希峰都喝醉了,龚竹没有办法,打电话给我。考虑到把你送回家不太好,怕你父母责怪,所以,我借了一间宿舍让你好好休息。”他的语速很平稳,不紧不慢,让人安心而沉静。
“现在什么时候了?龚竹呢?”她喝了一口季南琛递过来的水。
他露出一点笑意,“守了你一下午,刚刚我让她上晚自习去了。”
“呀,我迟到了,忘了晚上有自习。”子言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季南琛按住她的手,“我让她给你请假了。”他的眼睛凝视着她,慢慢倾身过来,彼此呼吸声可闻,几乎近在咫尺,“沈子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你脸色很差。”
她不安地移动了一下身体,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觉瞳仁慢慢在收缩,渐渐浮起一层水光,要狠狠咬住嘴唇,才没让眼眶泛红。
季南琛温热的气息就在眼前,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推开这温暖,手开始抑制不住地在他手里颤抖。
“我就是觉得压力太大了。”她半天才挤出了这一句。
季南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缓缓把手移开,子言这才发现,手心里已沁出了冷汗。
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出去走走吧,吹吹风。”季南琛说。
子言点点头,跳下床。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季南琛两个人,确实令她感到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每个人都有压力,但要学会正确释放自己的压力。”季南琛边走边回头看她一眼说,“不过,喝酒可不是一个好法子。”
子言低下头。
“把手伸出来。”季南琛忽然说。
她慢慢伸出手去,以为或许会挨一下他打手心的惩罚。
几颗牛奶糖落在她手心里,她惊讶地抬起头。
“吃糖吧,很甜的。”他微笑着说。
她没有告诉季南琛,其实自己从不爱吃糖,只是听话地剥开糖纸,丢一颗到嘴里。
她的手指依然攥着那张糖纸,玫瑰红的底色,衬着暗红的描边,把它摊开来对着夕阳看,有种红彤彤的美。
“真甜,甜倒牙了。”她扑哧笑出来,回眸嗔了季南琛一眼。
季南琛的眼神幽暗而深远,他看着她笑,瞳仁深处如绽烟花。
这个男生,眉如墨色,英气逼人,偏有双比女人还漂亮的眼睛,形若秋水。子言躲开他的注视,低头说了一句:“今天的事谢谢你,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最不喜欢别人欠我人情,你记得早点还。”季南琛笑笑说。
子言头一回在季南琛面前有些放不开,笑得很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