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第11/16页)

这人长的是什么脑子,苏离离又夹了一块,也考究道:“据我看来,是我风寒初愈,手上无劲……你!”

祁凤翔已再次敲掉了她筷子上的鸡块,仍然温柔地笑,“你风寒初愈,手上无劲,吃不得鸡,还是吃点清淡的吧。”

这顿晚饭苏离离吃着军中伙夫做的粗糙饭菜,看着祁凤翔一块鸡一口酒,把自己一下午的成果都吃了下去,还悠悠一叹道:“我自到雍、凉领兵,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

苏离离定心立意,今夜回去,无论如何要给他扎一个小人!

这顿饭吃得苏离离很不舒服,面前的菜不好,人也不好。勉强挨到他吃完,看他漱了口,洗了手,撤了碗盏,苏离离轻咳一声,“天黑了,我困了,可不可以回去了?”

祁凤翔微微眯了眼打量着她,“想走?”

苏离离点头。

“我看你还没怎么吃饱,要不让他们再做点什么来吃。我这里人吃的东西不多了,马吃的东西还有不少。”他无害地笑。

苏离离无奈道:“多谢好意,可惜我没有马这么好的胃口啊。”

祁凤翔转身从大案底下拿出一个尺长的花漆盒子,走到苏离离坐的垫子旁,把盒子递给她。苏离离迟疑道:“这是什么啊?”

祁凤翔黝黑的眸子漾着水一样的光泽,灯光掩映下映着她的影子。他举起盒子在耳边听了听,又小心地放下,道:“昨日他们在山上打到几条草蛇,现在听听仿佛是捂死了,你拿去明天做个蛇羹来吃吧。可不许扔了!”

苏离离往后一缩,已靠到了帐子上,“我不要!我做不来蛇羹!”

祁凤翔一把拉过她的手来,塞上盒子,不冷不热地命道:“叫你拿着就拿着,现下人马都少粮草,给你找点吃的多不容易。拿好了,滚吧。”

苏离离捧得手都要抖了,相比之下,还是祁凤翔更可怕。迫于淫威,她端着盒子逃也似的滚了。祁凤翔看她把那盒子端得要多远有多远,待她出去,不由得大笑起来。

苏离离捧了花漆盒子回到帐子里,先放在地上,抬头四顾,找了个大铜壶压在上面。压完又屈膝跪在地上敲了敲,没有声音。静了片刻,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声音,想必都死硬了。她决定无论是什么东西都给他拿出去扔了,盒子还得留下以备祁凤翔明日找碴。

苏离离将油灯挑亮,放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漆盒盖子。墨子酥、百果饼、枣泥糕、山楂锅盔整齐地码了一盒,少而精,飘着糕点的香甜,是京城最大的点心铺子三味斋所出。

苏离离愣了半晌,缓缓将盒盖放下。寂静中拈起一块墨子酥咬了一口,黑芝麻的纯香在舌头上弥漫开来。

第二天祁凤翔出营去了,第三日午后才回来。傍晚将黑不黑时,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祁泰来请苏离离到祁凤翔帐里去。苏离离早吃了晚饭,不知他此时相请是为了何事,也不能不去,便裹了那件貂皮披风出来,冒着风雪到了他帐子里。帐侧一张矮几上,放了酒杯,旁边烫着酒。

祁凤翔一招她,“来坐。”他目光浅淡,态度平静,苏离离心里有些明了,便也安安静静走到小几旁垫子上坐下。祁凤翔端详她片刻,笑道:“不错,这两天不像饿着的样子。”说着指点桌面,“今天下雪,忽然想喝酒,所以请你来喝一杯。”

他舀上一杯热酒,苏离离不由得想起那次年三十,她孤身只影,在苏记棺材铺的院子里,他不请自来,与她喝酒的情形。苏离离握了杯子,沉吟不语,祁凤翔却兀自饮尽一杯酒,笑道:“你不善饮,至少喝一杯吧。”

苏离离看着他,缓缓举杯道:“我确实不会喝酒,只这一杯。这杯酒敬你,还是祝你得偿所愿吧。”她仰头喝尽,酒味醇香热辣,从咽喉直滑到胃里。

祁凤翔的心似是一沉,落在一种优柔酸楚中不能自拔,反笑道:“你知道我所愿的是什么?”

苏离离摇头,“我没有必要知道。”

“你应该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我不会害你。我会对你好,好到我可以做到的地步,可是你没有给我机会。”

“不是……”苏离离不稳地抗辩。

祁凤翔伸出左手,手上那个刺伤终是无法消除。他的声音如夏日小河中的水,平缓却涓涓流动,拂过她心底最细微的感知。

“我那次在船上逼问你,问到最后自己下不去手。过后我想就这样算了,先把你晾在一边,可是你那一箭之后事情就有些失控。我甚至想过把你留在身边,然而变故之下突然又不得不把你送走。”

他轻轻将手放在桌上,“我在豫南想来想去,觉得情之一字是个羁绊,当断则断。便和傅家结亲,一则借势,二则忘怀。等我回到京城,十方说你去了栖云寺,我听他把你们说的话说了一遍,忍不住又想见你。觉得即使是做寻常朋友,时常看见你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