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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祁凤翔咬牙道:“格杀勿论!”

赵无妨在耳边亦咬牙道:“你狠。”

腰上一松,她向地下滑去,最后一眼看见远处地面上,陈北光与方书晴兀自相抱的尸体。当时一念起,十年终不渝。

合上眼,听见马蹄声向后追去,苏离离转瞬陷入了不知是此行第几次的昏迷。

苏离离很少做梦,这次却做了很长时间的梦。时而像是被放在热水里煮,时而像是被扔在冰窖里冻,度日如年,无一刻安宁。落雪纷飞的时节,驿外断桥边站着的青衣女子回头一笑,正是十余年来梦里才有的情景。苏离离仿佛回到十年前,轻声叫道“娘”,心里酸楚,已落下泪来。

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温热,宽阔,像含蓄的抚慰,瞬间打碎了记忆,不知身在何处。原来骨子里,仍是无家可归的苍凉。意识逐渐积累,她努力地,努力地睁开眼睛,欠了欠头。一个人说:“你别动。”

苏离离定定地看着那人,半晌才从时光里回到现在,有些疲倦地闭上眼,道:“你是祁凤翔。”

祁凤翔坐在床边,侧了身看着她,气色不太好,平静道:“没伤着脑子吧,认不出人了?”

苏离离觉得胸口有些闷,却躺得很累,想动一动。祁凤翔按住她的腿道:“叫你别动。”苏离离微不可察地一叹,低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祁凤翔蹙了眉,“受点小伤怎么就要死要活的?”

苏离离苦笑,不是她要死要活,是她确实要死不活了,她也没办法。她沉默了片刻,也不反驳,低垂了眼睫看着眼前虚空。

祁凤翔将她的被子掖了掖,有些放松,有些疲惫,淡淡道:“你死不了,昏了两天。断了一根肋骨,伤及肺脉。救得及时,原本不算什么大伤,可是又有点着了风寒。现在烧终于退了,再休养几日应无大碍。”

苏离离“嗯”了一声。

他望着她,也不生气,仍是平静道:“你不该跑出来。可知道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世上有多少人想捉住你?造箭司里我安排了侍卫,若是你不出来,便没人抓得了你。”他吐出一口气,却道,“是我大意。”

苏离离原本以为自己逃了他会发火,然而他此时把所有情绪都掩盖在平静之下,反让苏离离心里难受。她抬起左手来,手臂酸软,便懒懒地将手搁在额上,遮着眼睛,却笑道:“没什么大意不大意的,我早死晚死在哪里死都是一样。”

祁凤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捉住她的手,也不拉起来,反轻轻按在她眼睛上道:“你这是在怨我了。”

苏离离鼻子一抽。

他接着道:“赵无妨当时为什么抓着你不放?他知道你是叶知秋的女儿了是吗?”

“是。”

“他怎么知道的?”

“嗯……我说漏了嘴……不过他也查了一部分!”

祁凤翔叹道:“真笨。你若是被他抓去,可知他会怎么对付你?与其被他折辱,还不如被我一箭射死呢。何况我若阵前因为你而退缩,他就更要以为你奇货可居了。”

他拉下她的手来,苏离离咬着唇,倔强间隐忍着委屈,眼睛润泽清澈,如雨水洗过的山涧。祁凤翔的手指抚拭着她眼角的泪,掌心摩在她右脸颊上,问:“挨打了?”

他神情并无戏谑与嘲笑,反倒认真而关切。苏离离像是受了蛊惑,又像是孤独久了的孩子经不起旁人用三分温暖来引诱,内心带着几许挣扎,又有些希冀,问他:“我若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祁凤翔愣了愣,望着她像是思索,又像是审视,有些迟缓,却无比肯定,“我会难过。”他抽回手来,神色淡定,似陈述一个事实,“但若是重来一次,我仍然会用箭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