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这样以后我该怎么做人啊?”“做我的人。”(第11/11页)

起风时,她躺在墓旁,如儿时那般,瘦小的一团,缩在母亲的怀里。

“妈,我比谁都清楚管川的所作所为。若有你在我身旁,我可以和你相依为命,不必走入婚姻。读书多年,学无所用,倒添了些勘查人心的皮毛,看穿谎言,活在真实的世界里,无比孤独。周得晚因我的失误而死,我本无颜拥有幸福。可想来对不起妈妈您,好不容易生下我,我却没有真正快乐过......”

母亲给她取名为叶余生,是因为生她那天,险些难产丧命。余生,幸存的生命,有劫后余生之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母亲的祈愿。

她眼泪湿了满脸。正在饭局上推杯换盏应酬的任临树,瞟一眼手机里弹出来的消息。

是梁赫发的:

老板,刚得到关于“鹊鹊”的可靠线索,我正赶过去,速来静思园墓地。

任临树举着杯子的手,瞬间就停顿了。像世界全部消声一般哑然,他放下杯子,推说身体不适,匆忙离开饭局。

对于失踪很久很久的人,有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何日复归来,断我愚公念。寻找如此之久,他宁可得到的消息是,她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幸福地结婚生子,也不能是他最怕最怕的结果。

当年的约定,恍如昨日。

他说:希望将来再见时,我们都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她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静思园墓地,这五个字像刀刃扎入他的心口。

车子行驶在开往墓地的路上,他紧张地握紧方向盘,从未像这一刻这么害怕过,凉气从背脊渗透至全身。

他在梁赫的带领下,来到墓地一隅,看见一座小小的坟墓,荒草丛生,年代久远,仿佛被世间遗忘。墓碑上写的名字是鹊鹊,碑文粗糙简易,没有全名,出生日期是正确的,卒年,卒于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一日。

按时间推算,她竟是在离开福利院一年后,死去。她死于冬天,是病死,还是冻死的?死字是多么可怕的字眼,他无法将这个字和记忆里鲜活的她联系在一起。

他接近崩溃,无力地蹲坐在墓前,颤抖着伸出手,轻抚石碑,泪如雨下,心痛近乎窒息。十四年的苦苦寻觅,等来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所有筑起的希望,顷刻间碾碎成尘土。

远处,在墓地另一端,叶余生起身与母亲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