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韶光日月浅(第7/18页)

这天,泠涯和秦默风好不容易刷完了碗,靠在酒坊的木柱旁看千雪衣跳舞。许是看惯了王城里中规中矩的宫廷舞,现在看到这种颇具异域风情的胡舞,居然有种别样的味道。

千雪衣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酒娘胡姬,美貌自然不在话下,舞蹈亦是曼妙动人,而千雪衣承袭了母亲美貌的同时,舞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坊中的酒案上,那道紫色的身影被围在一群男人中间,笑语嫣然地倒着酒,轻巧灵动的身姿翩然躲过朝自己摸来的手,欲拒还迎的魅惑之态更是摄人心魄。

她赤着脚站在酒案上,脚腕的银铃伴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时而翩然旋转,时而仰身钩脚,一颦一笑都带着千种姿态,万种风情。泠涯默默注视着她,心想如果千雪衣不是那么贪钱的话,其实她也算不错……这么一想,他顿时愣住了,再看向千雪衣不由得越发沉默了下来。

如果她能笑得矜持委婉一点儿,看起来会更好一些;如果她能不跳这种羞死人的舞,会让人感觉更舒服一些;如果她能离那些男人远一点儿,或许此生还能嫁出去……

他正乱七八糟地想着,酒坊的木门突然被人踹开,十几个女人闯了进来,手里拿着木棍对着坊中的酒坛猛砸,一时间酒坛的碎片崩落满地,而方才那群喝得正欢的男人,见到这种情景,都不约而同地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千雪衣不紧不慢地从酒案上走下来,美艳的容颜中带着嫣然的笑意:“妹妹大白天开门做的是正当生意,各位姐姐不由分说,砸了我的酒坊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女人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泼辣货,她的手里掂着擀面杖,愤恨地“呸”了一声:“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这是酒坊还是别的什么?”

另外一个女人看起来斯文许多,莺声燕语地笑了一会儿,缓缓道:“奴家听说此处有狐狸精作怪,把奴家相公的魂儿都勾去了,所以才跟着姐妹们来此降妖的,姑娘千万不要见怪。”

千雪衣是什么人,别人扇她一巴掌,她恨不能把人家十个手指头都剁下来,此番听到这些人如此奚落她,自然是要反击回去的,她缓步朝着那些人走去,悠然道:“不知道各位姐姐讲完了没有,若是讲完了,我们该算一算赔偿的银子了。”

她侧首喊了一下雪灵,雪灵立即把算盘递了过去,千雪衣噼里啪啦地算了一会儿,望向那些人笑着道:“总共三百五十八两四钱银子,姐姐们是平摊呢?还是各付自己砸坏的东西呢?”

见方才的威吓根本不起作用,为首的胖女人立即将擀面杖往地上一丢,挽起袖子朝着千雪衣走了过来,一声清脆的耳光炸响在酒坊之中,千雪衣被力道带得一个趔趄,倒在酒坛的碎片中央,殷红的鲜血顷刻流了出来,雪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跑过去:“姐姐……”

“别过来!”千雪衣侧了一下首,她撑着身体缓缓爬起来,坐在地上注视自己的手掌,几个碎片刺入掌心里,触目惊心。

泠涯怔怔地望着她,只听她低笑了一阵,道:“还有我的医药费,总共四百三十两。”

泠涯不由得皱眉,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想钱想疯了吗?他和秦默风站在酒坊的木柱边,看着千雪衣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赤着的双足踏在酒坛的碎片上,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血印,她居然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千雪衣脸上挂着散漫的微笑,缓步向那个胖女人走近,语气悠然却没有丝毫的感情:“至于你……相公不肯回家,这只能怪你自己!为人妻子的不仅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要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姐姐觉得这几点,你占了几样儿?”

不知是心虚,还是被她这种不要命的气势吓到,胖女人居然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从人堆里瞧见自家相公,她立即冲上去揪着那人的耳朵,巴掌噼里啪啦地打着:“你这个臭男人,贱骨头,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千雪衣跷着兰花指,拂唇轻笑了一阵儿,用酥到骨子里的声音道:“王大哥慢走,有空再来啊,奴家就在这里等着你——”

“还有你……”千雪衣偏头傲慢地打量着另外一个女人,悠然地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进门五年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来,赵大哥身为男人,没有把你休回家另娶也就算了,心情不好来我酒坊里喝酒怎么了?”

那女人被千雪衣戳到痛处,局促地低下了头,讪讪地走到一个男人身边,低声嗫嚅道:“相公,大哥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那男子瞪着她冷哼了一声,绕过她拂袖而去,走到千雪衣的面前来,拱手抱歉道:“千姑娘,拙内一时鲁莽,砸坏了酒坊的东西,还扰了姑娘的兴致,过几日赵某一定登门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