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8/9页)

后续对方说了些什么,江兮茜无从得知——因为卓然已拔掉了连接线,直接拿过手机附到耳边接听。但显然,电话那端的人说的话触到了卓然的底线,江兮茜就听卓然以一种连她都未曾听过的、几乎是恫吓的口吻掷地有声地反击:“我是她的直属上司,你们打算越过我、直接从我眼皮底下开掉我的人?除非你们先开掉我。”

电话那头又开始解释些什么,卓然自此沉默下去,车厢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静,江兮茜也没再说过半个字,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终于猛地一咬牙,调头,抄近道而去。

在北京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堵车,江兮茜的车技已十分娴熟,一路七拐八拐,即便是最后,斜刺里突然插过一辆逆行的轿跑,那一瞬间江兮茜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开的,可就是那么一念之差,她没有及时打方向盘,下一秒再反应,已经为时过晚——卓然还在打电话,抬头一看挡风玻璃外,眸色一紧,立刻条件反射地去拉江兮茜手中的方向盘,江兮茜慌乱地看了一眼卓然,这才配合着卓然,猛地将方向盘打到底,紧接着便是猛烈地“哐当”一声,车头直接撞上了混凝土筑起的安全岛……

此时此刻坐在出租车里,头上又平白无故多了一道绷带的卓然不禁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江兮茜刻意为之的意外令他晚到了两天,如今为她披上外套御寒的,怎么还轮得到现在那个姓周的?

可事实即是如此:迟了就是迟了,再无转圜……

司机师傅看一眼已经归零的打表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后座的这名乘客依旧静默如一尊石像,只能小声提醒:“下车吗?已经到了。”

卓然这才醒过神来。

他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也随着天空那弯月的隐去而彻底消隐,他淡淡地说,彻底没了与一切既定事实抗衡的力气:“走吧。”

可这偌大一个北京城,他究竟能去哪儿?

他在这儿确实置办了房产,但这些房产目前都有租客,一时之间竟想不到任何容身之所,而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漫无目的地行驶着的出租车里。

兜兜转转到最后,连司机都无奈了,本着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原则,将卓然送回了医院。

也对,他的钱包、手机和所有的证件都落在了医院,他除了回到这儿,还能去哪?多少是有些气馁的,只是卓然没想到,他一瘸一拐艰难地挪回病房时,正与江兮茜在病房门外撞了个正着。

他当时是和江兮茜一起被送进医院的,也是前后脚住进了这间双人病房留院观察,江兮茜其实伤得比他还重。一般情况下出事时司机都会本能地左拐,将自己的位置避开,而拿副驾驶位置去冲撞,这个女人却在撞车的那一瞬间本能地右拐,安全气囊“砰”地弹出的那一刹那,碎裂的车窗玻璃也狠狠地割向了她的脸。伤口有多深、未来会不会留下疤痕,这些卓然都不能确定,因为当他在病床上挣扎着醒来时,江兮茜脸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还在昏睡中。

卓然当时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了会儿,确定自己的脑袋没有眩晕,看来这次车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他吃力地下床,把床架弄得“哐哐”响,这么一闹就把江兮茜闹醒了。

那一刻的江兮茜在一片安静中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看着——像极了这些年她的所为,安安静静地等着他,什么也不捅破,只等哪一天他放弃他所执念的,回头看她一眼。卓然多多少少是心疼她的,因为总觉得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自己也曾希望许唯星在决绝地离开之前,能回头看他一眼。卓然叹了口气,对江兮茜说:“你好好睡吧,我去找她。”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应该是声带有些受损。

江兮茜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但她没哭,甚至还带着点笑意——是对她自己的嘲笑:“我都这样了,你还只想着她……”

其实江兮茜一度把许唯星视为假想敌,那一刻终于明白,她和许唯星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地位太过悬殊,以至于这几乎不能称之为一场战争,因为还没有开战,她就已经输了。

卓然就这么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还在犹豫着是该走向江兮茜的病床、还是走向病房门口时,巡房的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见卓然竟然拔掉了输液针,顿时急了。“这次撞击让你颅内本就有的血块又扩大了,你现在离开的话随时可能在大街上晕倒。再者,你的主治医师不会批准你离院的……”

卓然就这样在医院多待了一天,可依旧没忍住,第二天私自出了院,可医生不是说他随时可能在大街上晕倒的么?别提晕倒了,他全程都是那么的清醒,清醒得看着车窗外的许唯星和周子廷,清醒得意识着,自己有多……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