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鸿照影(第5/6页)

这是赵一玫和沈放的第一次交锋,狭路相逢,和后来岁月里的那些你死我活比起来,实在称得上一片和睦。

吃晚饭前,沈钊把家里的钥匙交给赵一玫,并且代自己的儿子为下午的行为向赵一玫道歉。因着他对沈放的母亲有愧,连带着对沈放也纵容了许多。

赵一玫接过钥匙,心里把沈放骂了千万遍,表面上却笑得又甜又乖,她对着沈钊鞠了一躬:“沈叔叔,我的性格不好,有时也不够懂礼貌,以后要是有做错事的地方,请您多多包容。”

其实在富贵之家长大的小孩最会看人眼色了,装起落落大方来最是得心应手。

“但是他,”赵一玫抬头,看着一旁事不关己站着的沈放说,“他对我母亲恶言相向,我定当加倍奉还。”

他冷笑。

赵一玫就读的小学和沈放在同一个方向,可沈放拒绝和赵一玫同坐一辆车,就买了一辆自行车骑着上下学。有一次,赵一玫透过车窗看到他停在路边,穿着黑色运动衫的少年,一脚放在踏板上,单脚撑地,仰起脖子喝水。

很短暂的一瞬,车子呼啸着驶过马路。

那一刻,赵一玫突然特别渴望长大。

她想要成为他,将爱憎喜恶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飞驰在风和雨中。而不是如此时此刻的自己,坐在温室里,像是娇贵的花永远被束缚,失去自由。

第二天是周末,赵一玫跟往常一样要去学舞蹈。沈放起床的时候,赵一玫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沈放按照惯例去学校踢球,半睡半醒间,端起桌子上的牛奶一饮而尽。

赵一玫满脸恶意地笑道:“哎呀,听说你对燕麦过敏,忘记跟你说了,这杯是燕麦牛奶,新西兰进口的,对身体特别好。”

沈放脸色惨白,整个人却还是很镇定。他放下手中的牛奶杯,认真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女孩。

她和他原本的预想有着千差万别。

十来岁的小姑娘,大多懦弱而怯事,自尊心又出奇的强,被他羞辱一番,就应该整天哭哭啼啼,或者小心翼翼地对他讨好巴结。毕竟是寄人篱下,怎么能不看人眼色过活呢?

可赵一玫却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心安理得。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的鼻梁挺拔,眼睛深邃,额头饱满,看起来有些像混血儿,五官已隐约有了分明的轮廓。

就是在那一刻,沈放突然有一种感觉,她会在这里住很多很多年。

他也会这样看着她慢慢长大,成为一个高傲的女人。

他赶不走她,要走,也是她自己走。

“赵一玫,”他点点头,“我记住了。”

一玫一玫,也许真的会应了这个名字,长成一朵玫瑰,有刺,但是美丽。

4

赵清彤和沈钊的婚礼定在十二月下旬。

再婚也敢如此高调,那满目鲜艳的红从酒店外一直铺到饭桌上。赵一玫百思不得其解,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赵清彤是个超凡脱俗的女人,怎么到了结婚这件事上,偏偏是怎么俗气怎么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沈钊和赵清彤你推我搡,跟赵一玫和沈放宣布了日子。

“妈、沈叔,”赵一玫一边夹菜一边说,“你们结婚我就不去了。”

赵清彤和沈钊都有些尴尬。

“想想就起鸡皮疙瘩,”赵一玫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你们结婚,我难不成还要去当金童玉女?还要给那些叔叔阿姨敬酒,他们跟你说恭喜,会跟我说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这边刚刚说完,沈放也开了口:“我不去。”

赵清彤和沈钊的事,赵一玫搬到沈家后,自己拼了个七七八八。家里的阿姨闲时会聊点八卦,她们觉得赵一玫小,就没太注意。沈放的亲生母亲姓莫,是一位画家,从日本留学归来。

赵清彤再婚的前一天晚上,去赵一玫的卧室时看到她正在看漫画书,趴在床上,小腿一晃一晃的。

“一玫,”赵清彤在她的床边坐下来,“我和你沈叔的事,一直没跟你说过。”

赵一玫翻了一页漫画,头也没抬:“那是你们俩的事,讲不讲在你。”

“我和沈钊,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就是你们所说的青梅竹马,十八岁成年那天谈的恋爱。过了一两年,那时候我心大,吵着闹着要去做明星。他去日本留学,我不想他去,两个人就天天吵架,后来就分了手。”赵清彤轻描淡写,多年前的那些争吵、诀别、拥抱和泪水,好像根本不曾存在过,“后来我们好多年没联系,他和沈放的母亲在日本画展上相识,然后结了婚。我跟你父亲结了婚,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们俩性格不合,在你很小的时候分开了。”

“我两年前在香港和沈钊偶遇,然后才决定重新在一起的。办婚礼的日子,正好是我们分开的第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