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旨(第3/8页)

  听见靖夷的回答令他一愣,原来他心情激荡之下,竟然脱口而出心中疑问。

  包间里日常备有笔墨纸砚剪刀针线之类的杂物,虽然可惜,允禩还是仔细地挑开一边缝线。袋内的杏黄色令他心跳加速。

  迟疑了一下,允禩取出那块杏黄的织锦,小心展开,看到再熟悉不过的朱笔字迹,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先离座行了个礼,这才仔细看内容。

  “朕谕:着免持谕旨之人及其家眷子女一切罪罚,削其一切爵位,没其一切财产,赐京郊良田五百亩,使其颐养天年,钦此!”落款是“爱新觉罗玄烨”,时间是“四十五年正月”,盖的是先皇早年寄书诸皇子和亲近大臣用的私章。

  心跳得太快,允禩有点头晕,有点目眩。这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旨意,大概也是皇阿玛写过的最没头没脑的谕旨!因为她,才会有。他可以猜到皇阿玛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缘故写下这道谕旨,她又是用了什么理由怎么着才求得了这道恩典。

  她早就看清一切,知道他会有今日的境遇,也许还会更加不堪。她担心,婉言劝说,不果之后,苦心孤诣地为他求一条保命的后路。可是,楚言,你这样做,让我何以情堪?难道你不知道活着无味时,死并不可怕?

  他紧紧盯住靖夷,目光锐利,声音沙哑:“靖夷,给我一句实话。她是不是还活着?”

  靖夷愣神地望着那块锦帛。没想到她让他保存的竟然是先帝的一道遗旨!他手中竟然有先帝的遗旨!揣着走过大江南北,过了十多年的平静日子。饶是靖夷胆大,见多识广,经历过不少事,此时也只有发晕发怔的份儿,隐隐地,还有些后怕,有些伤感。

  楚言的话,其实还有一半:“这东西,一定要私下里亲手交给八爷,不能给别人知道。倘或因为什么事,没来得及或者不方便交给他,就算了。你留下,传下去,万一几时得罪了官府,就打开,拿出来。”

  他早猜到这件东西与官家皇家有些干系,却没想到会是圣旨。那么个人,到哪里都能过得好吧?

  她还活着吗?那时在乌伦古湖,她还活着。那以后呢?他曾设法托东印度公司来华的英国商人与哈德逊联系,却被告知哈德逊已经离职,回英国去了。能问到的英国人里,没有一个见过听说过来自中国或者准噶尔的女人。

  当初,她说过,她的家在很远的地方。她对英国对欧罗巴似乎很了解,很容易就能与那些西洋商人打上交道。她有无数奇怪的想法,和这里的人太不一样。也许,那个灵魂原本的家就在那一边,她只是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回了家?如果那样,对于这里这些人,“楚言”还能算活着吗?

  他还想到怡安,寒水,杭州那一大家子,自己的家人。廉亲王眼中跳动的希盼和欲望令他不安,虽然他不会伤害那些人,可如果得到他希望的回答,他会做一些事,那些事有可能影响和伤害那些人。结果,难以预料。怡安和老爷好容易才度过那一番伤痛!

  一瞬间,靖夷做出了决定。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维护。从他答应阿格策望日朗那日起,他就有这样的认知和准备。何况,这并不完全违背事实:“八爷,楚言她,早已不在人世。”

  允禩的眼神近乎凶狠地瞪着对方,象要将他压榨一遍,挤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靖夷带着几分哀伤,平静的回视。一个身体,两个灵魂,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允禩眼中跳动的火苗渐渐熄灭,回复惯常的温和淡然,又多了一分茫然失望。

  是夜,廉亲王府中王爷书房的灯亮了整整一夜。王爷心绪不宁,一宿未眠,也没办公务。

  九贝勒府,一片愁云。

  三日后,九贝勒允禟就要出发往西宁军前效力。这是新皇旨意,说句难听点的实话,是充军发配。

  允禟把自己关在房中,歪在塌上,眯着眼出神,全不管外面那一大家子怎么惶然恐慌。

  很早开始,九贝勒和雍亲王就只能维持着面上和气,心中互相提防嫌恶,有机会抽冷子就会互相来一下。一向,雍亲王人单力薄,比不得九贝勒这边有八贝勒敦郡王抚远大将军众兄弟和一大帮宗室官员,人多势众,财大气粗。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九贝勒这边即使赢不了这场角逐,也不会输,没想到爆了个冷门,继位的竟是雍亲王。新皇从年青时起,就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有仇必报,有怨必张的那种。把九贝勒送去西北军中,年羹尧眼皮底下,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