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第8/11页)

圣子烧了开水,冲了杯咖啡。

喝完咖啡后,在浴缸里放满了水,打开煤气烧洗澡水。

然后打开电视,看看报纸。洗完澡后,圣子一看表,八点了。

高明还是没有回来。

莫非今晚高明也夜不归宿了?

圣子生出这个念头,是在九点看电视新闻的时候。

以前,高明常常上街喝酒,喝到很晚才回来。腿受伤后,就没这个情况了。

偶尔外出,也不过是去那家旧书店或去看看庙会,八点前准会回来。

也许是腿脚受伤后,心气不足了吧,无论是去哪儿,都会告诉圣子地点,以及几点会回来。

以前也曾喝得酩酊大醉,天快亮了,才跌跌撞撞地总算摸到家。现在已没有那副满不在乎的无赖劲头儿了。

圣子觉得高明写不出作品的理由之一,或许正是缺了那份狂放无羁的劲头儿。

狂饮、愤怒、吼叫,创作需要这种跌宕起伏的激情。

圣子初识高明时,他已过了曾有的高峰期,但还残留着愤怒、焦躁的气力。

可是现在,却好像看破了红尘一般,变得淡漠而平静。

醉如烂泥时,圣子虽然觉得麻烦,却又认为那是一个作家倔强性格的体现。狂放不羁中流露出一种自我陶醉式的高傲。

但是这一两年,圣子再也看不见高明那么豪放的醉酒了。

最近只在家里看书或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旁看去,他的脸上表露出悟透了一切的神情,时不时还掺杂了虚无的影子。

说起来似乎有点儿像狡辩,这种天马行空的气魄从高明身上逐渐消失,或许正是圣子内心发生变化的起因之一。

圣子一方面觉得高明任性倔强,另一方面又为他的这种性格所吸引。那种凡人不具的孤高孤傲感动了圣子。

遗憾的是,现在的高明已今非昔比。

疾病似乎使他的内心变得柔弱。这一两年,他急速地衰老下去。

那些暂且不说,今天高明这是去了哪儿?快十点了。

圣子打开窗户,仔细观望外面,在秋夜的凉气中四周静悄悄的。

穿着平日在家穿的衣服,不可能走得很远。那个旧书店也该关门了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圣子又套了件开口毛衣,走出了家门。

一过十点,这一带的住宅区便寂静无声。沿着笔直的路灯往前走,出路口便是车来车往的大道。

时而可以听到远处闹市区那边的嘈杂声如低低的潮涌传来。

圣子停住脚步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影,便朝大道方向走去。

云海在翻滚,月亮被遮在了它的背后,在广阔的夜空里,滚动的云海边缘像是深海里的海岩。

凉气袭人的夜晚里,圣子两手交替摩挲着衣袖,急急赶路。

大道上还能看到行人,时而车来车往,旧书店在往左拐第二个路口上。

圣子在大道路口往左拐,然后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从闹市区方向回来的话,必定通过这条道路。

高明那瘦削的、穿着和服、有点儿跛行的身影是不会看不见的。

圣子走到了第二个路口,旧书店已打烊。星期天晚上,不可能过十点还在营业。于是商店街也比平时静寂了许多。

圣子在街口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

风吹动着残叶扫过街道,月亮又从云海中钻了出来。

莫非去了新宿一带?

说不定有以前熟悉的编辑来约他一起去了呢。

如果去了新宿,腿脚不便,回来就不会乘电车,搭出租车的可能性大一些。

那样的话,站在这儿等就没有意义了。

圣子再次环顾、确认四周,而后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看见光叶榉树了,公寓就在眼前。

说不定自己外出寻找的时间里,高明已经回来了呢。

圣子抱有一丝侥幸打开了家门。

门口,只有自己的一双方口皮鞋摆放在那里。

餐室、里屋都跟她出去时一样,没有变化。

圣子直愣愣地坐在了沙发上。

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几年来,高明从未这样不打招呼,夜不归宿。

自己从外面回来,一定有高明在家里的,圣子曾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现在圣子忐忑不安的是,那自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疑正在崩溃。

一直等到了十二点。圣子再次打开窗户,察看窗外。

越过茂密的松枝,看到路口有汽车灯光正在渐渐驶近。

圣子将头探出窗外,看着那束灯光。汽车减速后,慢慢地停在了公寓前。传来几句简短的对话后,车上下来一个人。

圣子紧盯住那个人看,像是一个男人,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后,拐进左边的小巷子里去了,没穿和服。

圣子有点儿失望地关上了窗户。

十二点了,再不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会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