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第三十九章(第7/8页)

孔多塞22躲过了雅各宾警察的耳目,侥幸逃到了边境附近的一个村庄,他精疲力尽,走进一家饭店,坐在火前烤手,叫了一客烧鸡。老板娘是个好心的老太婆,伟大的爱国者,她这么考虑:“他满身灰尘,一定是赶了远路,他要吃鸡,一定是有钱的,他的手很白,一定是贵族。”她把鸡燉在炉子上,走进了另一家酒馆,那儿坐着几个爱国者:一个公民是穆西乌斯·斯凯沃拉23,烧酒贩子,还有一个公民是布鲁图24,另一个是提莫莱昂25,裁缝师傅。这件事对他们真是求之不得,于是十分钟后,法国革命中最聪明的活动家之一便被送进了监狱,交给了自由、平等和博爱的警察!

拿破仑具有最高级的警官才能,从自己的将军中培养了一批间谍和暗探;里昂的刽子手富歇26建立了秘密警察的整个理论、组织和科学——它既通过警察局长,也不通过警察局长,那就是说通过放荡的女人和并不放荡的老板娘,通过仆人和车夫,通过医生和理发师等等执行警察的任务。拿破仑垮台了,但这套机构依然如故,不仅机构,连机构中的人也原封未动。富歇归顺了波旁王朝,暗探的力量毫无削弱,相反,还由神父和修士作了补充。在路易-菲力普时期,贿赂和贪污成为政府的精神支柱之一——半数的小市民当了它的密探,警察的同伙,他们的服役对此起了重大作用,因为国民自卫军本身就是一种警察组织。

在二月共和国时期,形成了三四种真正的秘密警察和一些半公开的秘密警察。其中有赖德律-洛兰的警察和科西迪耶尔27的警察,也有马拉斯特的警察和临时政府的警察,有秩序党的警察和反秩序党的警察,也有波拿巴的警察和奥尔良派的警察。它们全都在窥测方向,互相监视和告密;哪怕告密是出于信念,怀有最好的动机,不是为了钱,但告密总是告密……这是一种危害极大的习气,它给一方面带来悲惨的失败,给另一方面造成对金钱和享乐的不可理喻的、无法克制的欲望,它腐蚀了整整一代人。

还不应忘记,革命和复辟的轮番出现,留下了一些沉淀物,那就是道德上的黑白不分和观点上的摇摆不定。今天被认为是英勇和高尚的事,明天被当作罪行而判处苦役,这在人们已不以为异;荣誉的桂冠和刽子手的恶名可以几次加在同一个人头上。大家习惯了这一切以后,一个暗探的王国便形成了。

最近秘密组织和秘密活动遭到的一切破坏,流亡者遭到的一切告发,都是由伪装分子、被收买的朋友以及以叛卖为目的混入内部的人干的。

到处都有例子证明,懦夫们害怕监狱和流放,出卖了朋友,告发了秘密——柯纳尔斯基28便是被这么一个胆小鬼害死的。但是不论在我们那里还是在奥地利,都还不存在这样一群年轻人,这些人受过教育,能讲我们的语言,在俱乐部里谈话激昂慷慨,又能写革命的文章,却担当着暗探的任务。

何况波拿巴政府的地位非常有利,它可以利用各党各派的告密者。它代表革命和反动,战争与和平,1789年和天主教会,波旁王朝的残渣余孽和百分之四点五的人29。耶稣会徒法卢30,社会主义者比约31,君主主义者拉罗什雅克兰32,以及大批得到过路易-菲力普恩典的人,都在为它效劳。很自然,一切政党和一切政治色彩的人,全都汇集和走进了杜伊勒里宫。

1 欧洲最大的银行家之一。

2 即罗特希尔德。

3 引自但丁的《神曲·地狱篇》第十五歌。

4 彼得堡的银行家。

5 涅谢利罗德(1780—1862),当时俄国的外交大臣。

6 阿拉里克(约370—410),西哥特人的军事首领,曾数次攻打罗马,勒索钱财,成为罗马的劲敌。

7 这签字,即背书,是在票据提交对方时加上的,以免它成为不记名票据,任何人都可以凭票取钱。——作者注

8 俄国财政大臣。

9 路易·勃朗(1811—1882),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极左派共和党人,1848年二月革命的主要领导人之一,1848年6月起义失败后,逃亡英国。

10 这不是巴·德·基谢廖夫,那个后来到了巴黎的非常正直的人和著名的国家产业大臣,而是另一个后来派驻罗马的人。——作者注按:这里的基谢廖夫是尼·德·基谢廖夫,1844至1854年俄国驻法国公使。

11 德意志联邦内的一个公国,斯图加特是它的首府。

12 罗特希尔德的银行中的职员。

13 即沙皇尼古拉一世。

14 马伦戈是意大利北部的村庄,1800年6月14日拿破仑的法军在这里打败了奥地利军队,成为著名的马伦戈战役。1805年12月,拿破仑的法军与俄奥联军在摩拉维亚的奥斯特利茨展开激战,这也是一次著名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