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9页)

这桩事让她厌烦透了,为此她甚至羡慕起古特赫利家的女儿们,她们是那么不谙世故,那么天真无邪。她现在就怕什么人知道她跟那猎场看守的事。这事要是说出去多么丢人啊!她不安,害怕,感到特别需要别人的尊敬,甚至那俗气无比的古特赫利家女儿的尊敬都行。如果克里福德知道了她的风流韵事,那将是一种多么难言的耻辱呀!她怕,让社会和污秽的流言吓破了胆。简言之,她吓得魂不附体了。

至于那瓶香水,那是她的过错。她忍不住要往他抽屉里的一二块手帕和衬衫上洒香水,只是淘气而已。她把半瓶野紫罗兰香水留在了那儿,是想让他闻到香水就想她。而那些烟头则是希尔达留下的。

她忍不住向邓肯·福布斯说了自己的秘密。不过她没有说自己是那看守的情人,只说她喜欢他并对福布斯讲了他的身世。

“哦,”福布斯说,“你等着瞧吧,那些人不把那个人整垮了是决不善罢甘休的。他有机会但拒绝跻身中产阶级,他非要在性事上特立独行不可,那他们就非毁他不可。他们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你对性这东西坦白公开,他们觉得那比什么都脏。其实是,你越是玷污性,他们才越高兴呢。可如果你在性观念上执著,让他们无法玷污,他们就要毁灭你。人们有一个疯狂的禁忌,那就是不允许把性看成是自然的生命。他们不这么认为,也不让你这么认为,否则就要杀了你。你就等着瞧吧,他们非把那个人毁了不可。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说他跟他老婆行房时做得过分了,难道他没这个权利吗?他老婆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才是。可你瞧,就连这么一条下贱的母狗都会反咬一口,利用俗众对性的仇视来毁灭他。对性这东西,得先鬼鬼祟祟、羞羞答答一番并感到可怕,然后才允许你去做呢。哦,他们非把那可怜的家伙毁了不可——”

康妮现在想法变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他对康妮所做的,给她带来的是美妙的欣愉,是一种解放的感觉,给了她生命。他让她热情、自然的性的潮水奔腾了起来。就因为这个,人们才要毁灭他。不,不,不应该这样。她眼前浮现出他的模样来:赤条条白皙的身子,脸和手臂晒得黑红,低着头冲自己的阳具说着话,似乎那是另一个生命,一边说着话,脸上闪烁着奇特的笑容。她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有女人里最好看的屁股!她还感到他的手热情温柔地攥着他的臀,抚摸着她的私处,像是在祝福。想着想着,一股热流从子宫里淌过,膝间窜着小小的火苗,她对自己说:哦,哦,我决不能放弃这个!我决不能放弃他。我必须依恋他,守住好不容易从他那里得到的一切。是他给了我热量和燃烧的生命,在那之前我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我决不放弃。

然后她做了件冒失的事。她给伊薇·伯顿发了一封信,里面夹了一张字条给那看守,请伯顿太太交给他。她写道:“我听说了你妻子给你惹的麻烦,为此很是难过。不过你不必在意,那不过是一种歇斯底里罢了,会过去的。不过我为此十分难过,我确实希望你不要太着急上火,为她根本不值得。她不过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想伤害你。我将在十来天后回去,希望一切都好。”

几天后克里福德的一封信到了,很明显他不高兴了。

听说你准备在十六号离开威尼斯,我很高兴。不过如果你在那里过得快活,就别急着回。我们都想你,拉格比的人都想你。不过你应该享受足够的阳光,正像丽多岛的广告上说的那样:身着睡衣沐浴阳光。所以,为了开心,也为了准备度过我们这边吓人的冬天,还是多住些日子吧。今天还下雨呢。

伯顿太太不辞辛苦,对我照顾得十分周到。她真是个怪人。我是越活越觉得人是多么奇怪的物件儿。有些人干脆像蜈蚣一样长着一百条腿,或者像龙虾,长着六条腿。人们期望别人言行一致、富有尊严,可这些品质其实根本就不存在。甚至在自已身上有没有都值得怀疑。

那猎场看守的丑闻不仅没结束,而且愈演愈烈,像雪球越滚越大。伯顿太太一直在告诉我新的情况。她让我觉得她像条鱼,尽管不会说话,两鳃却在静静地通过呼吸传着闲话,只要她活着就会这样,什么都要从她的鳃里过滤一遍,对她来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似乎别人的事是她呼吸必需的氧气。

她对麦勒斯的丑闻很上心,只要我问问,她就会细说个不停,她最恨的是麦勒斯的老婆,她只叫她的名字巴莎·柯茨,那忿忿然的样子倒像是个演员在演戏一般。我了解这世界上那些巴莎·柯茨们肮脏的生活,从那肮脏的泥水里走出来,渐渐浮出水面,看看外面的阳光,我会惊诧,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