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观奇形路过翼民郡谈异相道出豕喙乡(第2/3页)
唐敖道:“舅兄何必只管谈论小旦?你看这些飞的,飘飘扬扬的,比走甚快。我们到此离船已远,才见几位老翁,竟有雇人驼着飞的。据小弟愚见,我们回船,何不也雇人驼去,岂不爽快?”林之洋正因走的脚酸,听见此话,即雇三个驼夫,一齐伏在肩上,登时展翅飞起。转眼间到了船上,驼夫收翅落下。三人下来,开发脚钱,起锚扬帆。
这日到了豕喙国,游了片时回船。唐敖道:“此国人为何生一张猪嘴?而且语音不同,倒像五方杂处一般,是何缘故?”多九公道:“当日我曾打听,不得其详。后在海外遇一奇人,细细谈起,方才明白。原来本地向无此国,只因三代以后,人心不古,撒谎的人过多,死后阿鼻地狱容留不下。若令其好好托生,恐将来此风更甚。因此冥官上了条陈,将历来所有谎精,择其罪孽轻的,俱发到此处托生。因他生前最好扯谎,所以给他一张猪嘴,罚他一世以糟糠为食。世上无论何处谎精,死后俱托生于此,因此各人语音不同。其嘴似猪,故邻国都以‘豕喙’呼之。”
走了两日,路过伯虑国。唐敖又要上去游玩,多九公因配药,不能同去,林之洋同唐敖去了。二人去后,多九公配了许多痢疟及金疮各药,以备沿途济人之用,方才配完,唐、林二人也就回来。唐敖道:“怪不得九公不肯上去,原来此地另是一种风气。方才小弟见他们那种瞌睡光景,好没兴趣,并且行路时也是闭目缓步。如此疲倦,何不在家睡睡,必定强要出来,这是何意?”多九公道:“海外有两句口号,说这伯虑国的风俗,难道林兄也不知么?”
林之洋道:“海外都说,‘杞人忧天,伯虑愁眠。’俺却不懂。”多九公道:“当日杞人怕天落下,把他压死,所以日夜忧天。此人所共知的。这伯虑国虽不忧天,一生最怕睡觉。他恐睡去不醒,送了性命,因此日夜愁眠。此地向无衾枕,虽有床帐,系为歇息而设,从无睡觉之说。终年昏昏迷迷,勉强支持。往往有人熬到数年,精神疲惫,支撑不住,一觉睡去,百般呼唤,竟不能醒。其家聚哭,以为命不可保,及至睡醒,业已数月。新友闻他醒时,都来庆贺,以为死里逃生,举家莫不欣喜。此地惟恐睡觉,偏偏作怪,每每有人睡去,竟会一睡不醒,因睡而死的不计其数,因此更把睡觉一事视为畏途。”
唐敖道:“此处既有睡去不醒之人,无怪更要愁眠。但睡去不醒,未免过奇,不知何故?”多九公道:“他们如果也像常人夜眠昼起,照常过日子,何至睡去不醒?因他终年不眠,熬的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兼之日夜焦愁,胸中郁闷,一经睡去,精神涣散,就如灯尽油干,要想气聚神全,如何能够?自然魄散魂销,命归泉路了。”唐敖道:“此地人寿数如何?”多九公道:“他们自从略知人事,就是满腹忧愁,从无一日开心,也不知喜笑欢乐为何物。你只看他终日愁眉苦脸,年未弱冠,须发已白,不过混一天是一天,那里还讲寿数?”唐敖道:“可见过于忧愁,也非养生之道。今听九公之言,小弟从此把心事全都撇去,乐得宽心,多活几年。”
又走几时,到了巫咸国,把船收口。林之洋发了许多绸缎去卖。唐敖因肚腹不调,不能上去。多九公向来游玩原是奉陪的,今见唐敖不去,乐得船上养静。唐敖闷坐无聊,来到后面舵楼,四面望一望道:“请教九公,那边青枝绿叶,大小不等,是何树木?”多九公道:“大树是桑,居民以此为柴。小树名叫木棉。此地不产丝货,向无绸缎,历来都取棉絮织而为衣,所以林兄特带绸缎,来此货卖。”唐敖道:“小弟向日因古人传说‘巫咸之人采桑往来’,以为必是产丝这地,那知却是有桑无蚕。可惜如此好桑,竟为无用之物。舅兄此去,货物可能得利?”多九公道:“当初有人来此贩货,如财运亨通,竟可大获其利。因木棉失收,国人无以为衣,丝货一到,就如得了至宝一般,莫不争着购买。近来此树茂盛,来此贩货的不能十分得利。但木棉究竟制造费力,兼之此地不善织纺,如有丝贩到此,那富贵之家或多或少,也都出价置买,就只利息不能预定。只要客贩稀少,也就获利了。”唐敖道:“小弟今日偏偏患痢,不能前去一看。”多九公道:“贵患既是痢疾,何不早说?老夫有药在此。”即取一包药末道:“药引都在上面,按引调服,不过五六服,就可痊愈。”唐敖随即照引服了。
当时林之洋也就回来。谈起货物,原来此地数年前外邦来了两个幼女,带了许多蚕子在此,养蚕织纺,连年日渐滋生。本处也有人学会织机,都以丝绵为衣。“俺们丝货虽不获利,还不亏本。喜得前在白民国卖了一半,存的不多,再耽延两日,就好出脱了。”安歇一宿,次日仍去卖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