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油伞(第6/11页)

说着,郑真诚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红油伞。

我没想到这把红油伞竟然有这么多年的历史,看它的模样,红色伞面早已变得不够鲜亮,微微透着点棕,就像红色的衣服洗掉色的那种感觉。伞骨和伞柄不知是什么竹子做的,经年的使用已经让它变成了棕色,触手如玉般温润,上面有一层老物特有的包浆。

我伸手想在红油伞上摸一下,突然想起谢如秀的话,一只手猛地缩了回来。

“这把伞有什么秘密?”

这是我目前最想知道的事。

“就是这把伞,它已经历经七八十年的岁月,要不是保养得当,恐怕早就烂成了泥。这把伞是由古法制成,现在制作的油纸伞只用七十二道工序,古法制伞,用的是八十六道工序,秘密就在这多出的十四道工序中。”

我隐隐想起这些话我曾听檐下水猪说过,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把话说完,我听过便也忘了。

郑真诚道:“我的太爷爷叫郑开生,是他发现了古法制伞的秘密,并且传给了我的爷爷。我要说的所有的一切,都跟这把伞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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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期,泸州地区有不少制伞的小作坊,由于生活中很多地方都用得着油纸伞,所以这些小作坊的生意还不错,而且大多数都是家族生意,一手制伞的手艺,父传子、子传孙。遇到儿孙不干这一行的,老师傅就会在外收几个徒弟,不过教授徒弟的时候总会留上一手,学不学得到真本事,就看徒弟的悟性了。

郑开生因为自小家贫,十岁出头就被送到制伞作坊里当学徒。他为人勤快、做事细心,教他的老师傅很喜欢他,教他的时候比教别人时多了几分耐心。

几年过去后,郑开生的手艺越来越好,开始能独当一面了。

这时候老师傅却突然病倒了,由于他身边没儿没女,郑开生就把他当作亲人一样,每天尽心尽力地照顾。可是老师傅的病还是越来越重,直到有一天,老师傅把郑开生叫到跟前,郑开生十分难过,以为老师傅要交代身后事。结果老师傅只是让他从架子的最里边拿来两把红色的油纸伞,还告诉他一件奇怪的事。郑开生对于老师傅的交代十分不解,可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

午夜时分,老师傅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瞅着郑开生,本来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突然冒出光来,他吐出一个字:“快。”

郑开生立即撑开一把红油伞,放在了老师傅的脑袋上,另一把伞撑开后遮住了老师傅的身体。

老师傅费力地呼吸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断气一般。郑开生紧张地盯着他,老师傅的呼吸越来越弱,直到他合上了眼睛。

郑开生心中难受,眼泪从眼睛里滚落出来,滴到老师傅的脸上。

哪知,老师傅突然睁开了眼睛!郑开生吓了一跳,随即欣喜地问道:“师傅,你没死?”

老师傅对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了,这次多亏你。”

郑开生不明白老师傅的意思,但是老师傅还活着,他是最高兴的。

后来他收起那两把红油伞的时候,发现原本完好的伞面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他轻轻用手一碰,就捅了个窟窿。郑开生十分惊诧,他师傅制作的油纸伞,精工好料,特殊的桐油配方,使得伞面能遮风挡雨,就算历时十几年也不会破损、褪色,为什么刚才只在老师傅身上遮挡了一会儿,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郑开生心中惊惧,但是他没把这件事跟老师傅说,只是悄悄找了个地方把伞扔掉了。

老师傅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但是总不如以前健康。从前他喜欢晒太阳,现在却好像很怕阳光似的,成天待在屋子里,活动得少了,吃东西也很勉强,唯独对做油纸伞还保持着以前的兴趣。

一天,郑开生收回一笔卖伞的钱,回来后看见老师傅待在稍显阴暗的屋子里做伞。他在水浸后晾晒成型的伞骨上钻孔,然后拼架、穿线,再把伞柄与伞头串联起来,一个完整的伞骨架就成型了。

郑开生有些心酸,尽管老师傅活了下来,可是他一天天衰弱,只有在做伞的时候,才能稍微闪现出往日的风采。

他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发现老师傅拿起一个锥子,在伞柄头上钻了几下,然后拿起一个小东西塞了进去。

郑开生很奇怪,他从不知道制作油纸伞还有这道工序。

老师傅把东西塞进伞柄之后,把伞柄和伞头连接在一起,做完这些后,他累得倒在椅子上,脸色灰败。

郑开生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后来他几次偷看老师傅做伞,发现老师傅并不是每次都要放东西进伞柄,而是做红色油纸伞的时候才会放。郑开生越来越疑惑,他背着老师傅,偷偷拆掉一把红油伞的伞头,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才发现那东西是制作成枣核状的木头,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