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茜奈特玩坏了她的玩具(第6/7页)

现在埃基手里又多了一把剑。这把很长,细得令人心寒:一把熟悉的,摄人心魄的细刃剑。

“为什么——”茜奈特无法思考。她两手剧痛,挣扎着在栈道木板上向后退开,一面想要站立,一面又想逃走。她本能地向脚下的大地寻求力量,到这时才终于意识到守护者之前做过什么。因为她体内再没有可以汲取力量的机制。她仅能隐知自己双手和后背以下几英尺的地面,这里只有细沙、含盐的土壤和地下小虫。当她试图感知更多,隐知盘感觉到一阵令人眩晕的剧痛。这就像她伤到了手肘,从那里到手指尖都会失去知觉;就像她脑子里那个部分已经进入休眠。那里有刺痛感,在恢复,但暂时,一无所有。

之前她曾听过料石生们熄灯后聊过这种事。所有守护者都很怪异,但这个才是他们最核心的特征:不知为何,他们一转念就可以关闭其他人的原基力。而且他们中的有些人特别怪异,专长就是比别人更怪。其中有些没有分管原基人,也不被允许接近未受训的孩子们,因为他们一靠近就会带来危险。这些守护者没有其他任务,只负责追踪最强大的邪恶原基人,而等他们找到目标……这个嘛。在这一刻之前,茜奈特从未对他们要做的事情特别好奇,但现在,她像是要了解到真相了。地下的烈火啊,她现在对土地的麻木程度,就像脑子最迟钝的老人。这就是哑炮们的体验吗?他们就只能感知到这些?她这辈子都在羡慕那些正常人,直到此刻。

但是。就在埃基手握细剑,向她逼近时,他双眼周围的皮肤绷紧,嘴角特别严峻,这让她想起自己严重头痛时的感觉。她不假思索地问道:“你——你,呃,没事吧?”茜奈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

听到这个,埃基侧了一下头,微笑又回到他脸上,温和,又吃惊:“你还真是好心啊。我很好,小东西。就是很好。”但他还在向她逼近。

她再次向后退缩,又一次试图站立,又一次搜寻力量,三件事全部失败。但即便她能成功——他还是个守护者呢。她的义务就是听从这些人的指令。如果他想要她死,她也有义务服从。

但这不对啊。

“求你。”她说,现在已经绝望,心乱如狂,“求你,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明白,我不——”

“你并不需要明白。”他说,态度特别慈爱,“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然后他猛扑过来,剑尖对准她的胸膛。

后来,她会明白当时发生过的事件顺序。

后来她会知道,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但现在,那感觉很慢。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意义。她当时只能感知到那把玻钢剑,巨大,锋利,棱面反射着迟暮的阳光。它看似极为缓慢、优雅地向她逼近,延长了她被迫不得不承受恐惧的时间。

这从来一直就不对。

她当时只能感觉到手指下粗粝的木料,还有木板下面她仅能隐知到的些许温暖和细微运动。靠那些,不过能移动一小颗卵石而已。

她能感知到埃勒巴斯特,身体悸动,因为他在抽搐,之前她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肩上插的那把刀有某种魔力,让他完全运用不了自身强大的力量,而且他脸上的表情,也只有无助、恐惧和剧痛。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愤怒。狂怒。让义务去死。这个守护者正在做的,所有守护者在做的,根本就极端邪恶。

然后——

然后——

然后——

她感觉到了那块方尖碑。

(埃勒巴斯特抽搐得更加剧烈,嘴巴张得更大,两眼死死盯住她,尽管他浑身其他肌肉还不听使唤。他那次警告的模糊记忆在她脑中回响,尽管在这个瞬间,她想不起那次警告的具体内容。)

那把刺向她心脏的剑已经走完一半距离,她对这个的感觉非常非常痛切。

我们是披枷戴索的神明,而这些。可恶。都不对。

于是她再次探求力量,不向下,而向上,不竖直,而是偏向一旁——

不,埃勒巴斯特的嘴形变化,想这样喊,尽管他还在抽搐。

——然后那块方尖碑把她吸入,它震颤着、闪烁着的血红色光幕里。她在向上跌升。她在被某种力量向上拖曳,并进入。她已经完全失控,哦,大地父亲啊,埃勒巴斯特是对的,这件事真的不是她能主导——

——她尖叫,因为她已经忘记这块方尖碑是坏掉的。在她磨过损伤区域时,感觉全身剧痛,每一条裂缝都在切割她,破碎她,将她击碎,直到——

——直到她停下,悬浮半空,痛苦地蜷缩身体,身处一片血红色的破碎里。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真实。她感觉到自己还躺在有沙粒的木板路面上,皮肤表面洒着渐渐暗淡的阳光。她没有感觉到守护者的玻钢剑,至少暂时还没有。但她也在这里。而且她能看见,尽管隐知盘并不是眼睛,而这些“视像”都只是她的想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