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由?(第2/3页)

不过那些战争都是五十年前的事。如今星云区域全部成为太暴人的势力范围,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占领与征税。过去还有其他世界有待征服——阿拉特普无精打采地想——现在却没什么好做的,除了偶尔镇压异己之外。

此时,他正望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他实在不是普通的年轻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脸上神情专注而认真,头发却短得可笑,无疑是大学生流行的模样。私底下,阿拉特普感到他很可怜,他显然给吓坏了。

拜伦则不认为自己感到“惊吓”,假如有人要他形容目前的情绪,他会将它描述为“紧张”。从出生到现在为止,在他心目中,太暴人一直是太上皇。他父亲虽然强壮有力,在自己的属地上拥有绝对权威,其他属地的人也都对他敬重万分,可是在太暴人面前,他却始终保持沉默,而且近乎低声下气。

太暴人偶尔会来到维迪莫斯,名义上是礼貌性访问。他们会问许多问题,都与他们称为税金的年贡有关。维迪莫斯牧主是天雾行星的代表,负责征收并运送这笔钱财,太暴人不时会翻翻他的账簿。

太暴人驾临时,牧主会亲自搀扶他们步下小型舰艇。用餐的时候,他们总是坐在最上位,每道菜一律先请他们享用。当他们开口时,其他的谈话都会立刻停止。

小时候,拜伦想不通为何需要如此小心侍候这些又矮又丑的人。渐渐长大后,他了解到一件事实,那就是这些人与父亲的关系,等于是父亲与牧牛人的关系。他自己也学会了用温和的语气对他们说话,并称呼他们“尊贵的阁下”。

他把学到的这些牢记在心,因此如今面对一位太上皇,一个太暴人,他便不知不觉紧张得打颤。

他视为监牢的那艘太空船,在登陆洛第亚那一天,终于成为一座正式的牢狱。他听到有人前来叫门,然后两名粗壮的船员走进来,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随后而来的船长,则以断然的声音说:“拜伦・法瑞尔,我以船长的身份行使我的权力——现在我下令拘留你,等候大王的行政官前来问话。”

所谓的行政官,就是这时坐在拜伦面前这位矮小的太暴人,他看起来漫不经心又毫无兴味。而“大王”则是指太暴人的大汗,他仍住在太暴的母星,深居在传说中的石造宫殿内。

拜伦暗自打量四周,他的手脚未受任何束缚,却有四名警卫站在两侧,左右各两名。他们都穿着太暴驻外警察的青灰色制服,每个都全副武装。此外,还有一名佩戴少校徽章的军官,正坐在那位行政官的办公桌旁。

那位行政官终于开口对拜伦说:“也许你已经知晓,”他的声音又尖又细,“老维迪莫斯牧主,你的父亲,已经因叛乱罪遭到处决。”

他用一双老眼紧盯着拜伦的眼睛,除了和善,他眼中似乎再也没有别的。

拜伦维持着木然的状态,由于什么也不能做,使他感到万分沮丧。若能大骂或是痛打他们一顿,会令他感到舒服许多,但那样做也不能使父亲复生。他想,自己其实明白这个开场白的用意,那是为了令他崩溃,让他现出原形。哈,办不到。

他以平静的口吻说:“我是地球人拜伦・玛兰,如果你质疑我的身份,我希望跟地球领事取得联系。”

“是啊,不过现在纯粹是非正式阶段。你说,你是地球人拜伦・玛兰。然而,”阿拉特普指了指面前一叠文件,“这些信却是维迪莫斯牧主写给他儿子的。此外还有一张大学注册收据,以及发给拜伦・法瑞尔的毕业典礼入场券,这些都是从你的行李中找到的。”

拜伦感到了绝望,却没有形之于色:“我的行李遭到非法搜查,我不承认它们可以当做证据。”

“我们并非在法庭上,法瑞尔或玛兰先生。你对它们做何解释?”

“假如是在我的行李中找到的,那就是有人故意栽赃。”

行政官未继续追究,这令拜伦相当惊讶。他的理由太过薄弱,显然是极其愚蠢的谎言。但行政官不予置评,只是用食指轻敲着那个黑色信囊:“这封给洛第亚执政者的介绍信呢?也不是你的?”

“不,那是我的。”拜伦心中早有打算,因为介绍信并未提到他的名字。他说:“有个行刺执政者的阴谋……”

他突然打住,心中非常胆怯。当他终于说出这段精心设计的讲词后,才发觉它听来完全不可置信。不用说,行政官正在对自己冷笑吧?

不过阿拉特普没有那样做。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声,然后以迅速而熟练的动作,将一对隐形眼镜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桌上一杯生理食盐水中。原本藏在眼镜后的那双老眼,现在看来有点泪汪汪的。

他说:“而你知道这件事?虽然你身在地球,远在五百光年外?我们自己驻洛第亚的警察却未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