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9/10页)
“那名货船船长的妻子和小孩——或者说,那对寡妇和孤儿——到底怎么样了?”迈尔斯把这个问题从牙缝里一个个字挤了出来。
卡维罗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是个叛徒。最恶劣的那种。为钱出卖了他的星球。他在进行间谍活动时被抓住了。从道德上来说,下达死刑命令和执行死刑命令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同意。在许多地方的法典中的确如此。但死刑和谋杀之间也没有区别吗?沃维并没有处于战争状态。他的行为也许是非法的,确实可以合法地逮捕、审讯、关押,或者进行反社会人格矫正——审讯这一步被丢到哪儿去了?”
“一个贝拉亚人竟然为法律程序而争辩?真奇怪。”
“他的家人到底怎么样了?”
该死的,她已经获得了一段用于思考的时间:“那些没趣的沃维人要求把他们释放了。当然,我不想让他知道他们已经不在我手中,否则,我会失去从远距离控制他的行为的唯一方法。”
谎言还是真话?不得而知。但她对自己的错误避而不谈。她的反应完全是模式化的:用恐怖手段确立统治地位。因为她的地位尚未稳固。不对,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地位没有信心。我了解她脸上的那种表情。杀人犯偏执狂的表情对我来说犹如家常便饭。我曾经有这么一个偏执狂作为我的保镖,十七年之久(译者注:指伯沙瑞军士。详情见《荣誉碎片》《贝拉亚》和《战争学徒》)。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卡维罗虽然危险性丝毫未减,在迈尔斯眼里却似乎显得有几分温馨,有几分熟悉。但他应该努力让自己显现出被说服、没有威胁的样子,哪怕这样会让他恶心。
“不错,”他表示赞同,“下达连自己都不愿执行的命令是极端懦弱的。而我必须承认,司令,你不是个懦弱的人。”就是这个语气。在被说服,但同时又没有过快地改变自己的立场,那样会显得可疑。
她眉头一抬,露出讥讽的神色,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资格来评断我?”不过,她还是略微放松了些。她看了看表,站起身来:“我要暂时离开,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合作的好处。我希望,你对数学理论中的囚徒困境问题足够熟悉。这将是一次对你智慧的趣味测验,看看你能不能理论联系实际。”
迈尔斯勉强还给她一个怪异的笑容。她的美貌,她的活力,甚至她过度闪耀的自我,的确有其迷人之处。格雷果是不是真的……为卡维罗动心了?毕竟,格雷果没有看见她举起神经干扰枪然后……在格雷果的人身安全面临这样的袭击之际,一名优秀的帝国安全部军人应该怎么做?反过来勾引她?为了皇帝,自己做出牺牲来跟卡维罗来一小段风流韵事?这方案就跟扑到一颗声波手雷上,试图用身体挡住它爆炸的威力一样毫无吸引力。
而且他也很怀疑自己是否有那个能力。门关上了,遮住了她弯刀似的笑容。他抬起手,想提醒她别忘了给他改善伙食的诺言。但为时已晚。
但她还是记住了自己的诺言。一个经验丰富,但表情不丰富的勤务兵用小推车送来了午饭。有五道上等好菜,两杯酒,还有解酒的意式浓缩咖啡。迈尔斯不相信卡维罗的部队也吃得这么好。他想象着一队面带笑容,酒足饭饱,体态痴肥的美食家们快乐地漫步走向战场的景象……那些狗嚼棒会更有助于提高攻击性的。
迈尔斯试着对勤务兵提了点要求,结果送下一车饭来的时候,勤务兵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有干净的内衣,一套上面没有军衔标志、已经改到适合他的身材的游骑兵制服,一双柔软舒适的拖鞋;还有一管脱毛剂和一套各式洗漱用品。迈尔斯大为鼓舞,利用折叠盥洗室的脸盆里把自己的身子一截截擦洗了一遍,并且在穿衣服之前还刮了个脸。他感到自己活得又像个人样了。啊,合作的功效。卡维罗并不是真的那么难以捉摸。
上帝啊,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是雇佣兵这行的行家里手。她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哪怕走了些捷径,也一定要花相当一段时间。董也许知道她的底细。我想,她肯定至少会有过一次惨败吧。他真希望董现在就在这儿。见鬼的,他希望伊林此刻就在这儿。
迈尔斯越来越觉得,她的浮夸炫耀是一种有效的手段,是为了让她的部队为之倾倒。就像是画着一脸舞台妆给远处的人看。如果距离适当,这种做法可能会很有效。他祖父时代某个广受爱戴的贝拉亚将军就是这样:随身带着一杆等离子步枪当作轻便手杖使,从而备受关注。迈尔斯私下里听说,那支枪是没上子弹的——那人并不傻。有个弗氏少尉也类似,他会在任何可能的场合佩带一把样式古老的匕首(译者注:迈尔斯在自嘲)。一个标志,一面旗帜。对大众心理的精心计算。不过卡维罗在公众面前的个人形象肯定已经超过了这一战略所需。她自己内心会不会知道自己过分做作了,有些害怕?你想得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