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游者(第20/33页)
后来,我们喂她吃东西——应该说是艾丝蜜、塔伦特和我喂她,因为向导们不愿意。她取走我们手掌上的湿滑罐头肉,有时用叼的(她那又湿又皱、看起来有点像私处的双唇亲过我的手),有时用手掌刮取。她似乎不会使用手指——等到她躺下睡着了,我们所有人才拿着塔伦特的手电筒照着她,把她看了个清楚。我们讨论了一下是否该限制她的行动,最后决定用一条长长的绳子绑住她的双手手腕,拴在附近一棵树上。我们在她的双手间保留了足够长度的绳子,让双臂可以自由活动,但也没长到可让她为自己松绑。在绑她的时候,她把大便拉在了自己身上,睡觉时舔着嘴唇,偶尔还叹口气。在黑暗中,她的粪便看起来是奇怪的紫红色,像胎儿的颜色,又因为吃了罐头肉而充满酸味,显得很恶心。后来,整片森林都暗了下来,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好躺下来。但我确定,当晚除了夏娃,没有人睡得着。我们只能躺在那里不动,听着她发出满意的呼噜声与鼻息,搭配呻吟般的叹气,等着太阳升起。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忙碌无比。无论是后续的计划、往上方或下方的森林搜人,还是采集食物与规划路线的工作,我都交给了别人,把自己所有的心力投注在了夏娃身上。她的身高一米三二左右,粗壮结实,我猜她生过小孩,也许生过不少个:她的乳房已经被吸干,乳头仿佛身上钙化的疣,像大象皮肤一样又灰又硬。我没办法进行阴道检验(我试过了,但是她大声尖叫,使尽吃奶的力气死命挣扎,就连三名向导与塔伦特抓住她的四肢,也没办法稳住她),但我猜她已经过了更年期——我依据的是她大概的年纪,以及体毛的数量与密度,不过因为没有其他乌伊伏女性可供比较,所以无法判断她们的体毛是不是都那么多,还是夏娃是个例外。至于她的牙齿,就如我提过的,又尖又利,但是牙龈状况似乎很好:当我按压她的牙龈时,感觉很坚固干燥,口气也没有腐臭味。她头骨的底部有个小小的粗糙刺青,被一头乱发与脖子上一圈圈的肉给挡住了,现在看起来像是墨渍,图案就是塔伦特曾在地上画给我看的象征符号:欧帕伊伏艾克的符号。当我叫塔伦特过来看的时候,他想伸手去摸,快摸到前却停住了,手指在刺青上方徘徊,夏娃的头发落在他的手指关节上。
她倒是不挑食,而且知道什么是食物、什么不是。我们把一堆草摆在她面前测试她,她没有吃(她的确闻了好几分钟,闻得很用力,有些草屑还跑进了她的鼻孔里,害得她大声咳了起来),但不管我们吃什么,她都会吃。早上醒来时她会饿,到中午又饿了,除此之外,她不是很挑剔;白天她有觅食的习惯,找到后会立刻吃掉。她醒着时,我们总会拿东西给她吃,但有一天我们故意不给,看看她会怎样,结果她瞪大眼睛、喘气,一会儿过后就站起身来,开始觅食,在丛林里跨步搜寻,把叶子、青苔与蠕虫搜集起来,弄成一堆,分类后,把蠕虫吃掉,留下其他东西。她知道什么可以吃,但是无法分辨气味:后来我们试过那些又肥又白、外表油亮的蠕虫,发现它们有一种令人几乎无法忍受的苦味,任谁尝到都会把五官皱成一团,并且开始咳嗽,口水也消失殆尽,但夏娃却能吃很多蠕虫,有节奏地不停嚼食,好笑的是,连速度都像行军一样稳定,咽下时发出很大的吞食声。借由观察她,我们发现丛林里可吃的东西比想象的要多;我们只顾着吃玛纳玛果,忽略了蠕虫,还有聚集在树干底部的某种清甜叶子,脆弱而叶脉明显,外形像莴苣,还有某种未知昆虫的苍白卵囊,长得像布丁,在粗厚树根构成的浅浅洞穴里随处可见。当然,这些新发现都不是什么美食(那种叶子吃起来跟海草一样清脆,但是没有味道,至于那些虫卵,则是一个个光滑、黏稠、浓密的小团),但是令我们惊讶的是夏娃总能找到它们,因为据向导们说,那些都是乌伊伏人不会想去吃的东西,更不会学着辨认它们。
就性格来讲,大部分时候她还算平静。有时我知道什么会惹她生气(在帮她做阴道检测前,我就知道很可能不会成功),但有时我也不太了解她——她的表现温顺,任由我检查她的喉咙、嘴巴,也让我用卷尺测量腰围、大腿围与头围,但是随后又会转身对着我露齿咆哮,睁大眼睛,虹膜好像漂浮在果冻状的蛋白上。然后,她又会同样突然地恢复了原状,回归到痴呆梦游的状态,她那白得令人不安、如牡丹花粉嫩的舌头,从两片发黑、粗糙的嘴唇间伸出来。她的突然之举每次都吓到我,然而见识过几次之后,我知道她没有恶意,甚至只是无聊在作祟。夏娃也有焦躁不安之处:每天醒来她显然都不记得前一天的事,而她对我们的耐性也有限。只有在吃食或觅食之际,她才会展现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