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狂魔232(第8/11页)
恢复通电一刹那,塔楼里传出一阵可怕的骚动,因为对那东西来说,哪怕是从盖满尘土、拉上百叶窗的窗户透过来的一点点光也是无法忍受的。就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那东西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躲回黑暗的尖塔里——因为,一旦长时间被光照到,它就会被赶回疯狂陌生人召唤它出来的那个深渊。在停电的那一个小时里,祈祷的人群冒着大雨聚集在教堂周围,手里拿着用折纸板或雨伞遮雨的蜡烛或油灯——正是这道亮光拯救了这座城市,使其免遭正借着暗夜大踏步朝他们袭来的噩梦。那些距离教堂最近的人都说,这期间教堂的大门曾被拼命地摇晃过。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当天晚上,布莱克在《公报》260上看到了记者的所见所闻。原来,两名记者认为恐慌会带来很大的新闻价值,在这种心理的驱动下,他们无视心浮气躁的意大利人劝阻,在尝试打开教堂大门无果之后,便从地窖的窗户爬进了教堂。他们发现,在前殿和光线阴暗的中殿,地上的灰尘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地上到处都是散乱的靠垫和缎子内衬碎片。四周弥漫着一股臭味,时不时还能看到黄斑和似乎被烧焦的斑块。他们打开连接塔楼的那道门之后,因担心头顶上传来的一阵刮擦声,于是便满心狐疑地停下脚步,结果发现,那道狭窄旋梯上的灰尘差不多都被擦干净了。
塔楼地板上也有灰尘被擦过的痕迹。报道中,两名记者还提到了七边形石柱、倒翻在地的哥特式座椅,以及诡异的石膏像。可是,说来奇怪,报道对金属盒和那具已经残缺不全的骷髅只字未提。最让布莱克感到不安的是——除了斑痕、烧焦和臭味之外——报道最后详细描述了窗玻璃被打碎的种种细节。塔楼上所有尖窗的玻璃都破了,其中两扇因在倾斜的外挂式百叶窗片之间匆匆忙忙塞满了缎面内衬和填充靠垫的马鬃而一片漆黑,一丝光也不透。在刚被擦过的地板上,到处散落着缎面碎片和一撮撮马鬃,就好像什么人在企图完全遮挡塔楼窗户的过程中被中途打断了一样。
在通往无窗尖塔的梯子上,记者看到了一些黄色的斑迹和烧焦的痕迹。一个记者爬上梯子,推开水平活板门,用微弱的手电光照了照这个漆黑而又奇臭的空间,但只看到了一片黑暗和各种散落在活板门附近、不成形状的垃圾。他们最后的结论自然是,这无非是一场骗局而已。有人跟住在山上的迷信居民开了个玩笑。要么就是某些狂热信徒为了自己所谓的“善举”而别有用心地制造了一场恐惧,要么就是某些年轻人或者鬼点子更多的当地居民给外界导演了一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为了证实报道的真实性,警局准备派一个警员去现场取证,但结果却让人笑掉大牙。3位警员都以各种理由推诿回避,第4位虽然很不情愿地去了,但很快就回来了。结果,除了记者报道的内容,警察根本没有拿出新的说法。
从这一刻起,布莱克的日记越来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色彩。他指责自己无所作为,而且疯狂地臆测,如果再发生停电事故,后果会怎样。曾经有三次——在雷暴雨期间——他急火火地给电力公司打电话,再三请求千万别停电。在日记中,他时不时提到,两个记者在探寻阴暗塔楼时,都没有发现金属盒和那块石头,还有那具遍体鳞伤的尸骸。所以,他觉得这些东西已经被转移了——至于转移到哪里去了,是谁或什么东西转移走的,他只能主观臆测。但布莱克最担心的还是他自己,他觉得在自己的心里和远处尖塔里潜伏的恐怖——因为鲁莽,他从终极黑暗空间呼唤出来的那个“黑暗狂魔”——之间有一种不干不净的关系。他似乎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不断牵制他的意志力。那段时间里拜访过他的人都还记得,他总是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桌前,从窗口往西眺望远处烟雾缭绕的城市外那座尖塔林立的山丘。他的日记千篇一律记述的是一些可怕的梦境,以及梦境中那种愈发强烈的不干不净的关系。他日记中提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穿得整整齐齐地出了门,不知不觉地沿着学院山往西走。在日记中,他反复强调的一个事实是,藏匿在尖塔里的东西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据说,7月30日之后的一周里,布莱克的精神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崩溃了。他终日赤身裸体,一日三餐全靠打电话叫外卖。来拜访他的人发现,他的床边总是放着一根绳子,他对来人解释说,为了防止梦游,他每天晚上都用绳子把自己的脚捆上,而且打上好几个结,因为这样做要么阻止自己解开,要么在解开的时候会醒来。
在日记里,布莱克记录了导致自己精神崩溃的可怕经历。30日晚上,他上床后,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到处摸索。他能看到的是一束束呈水平照射、短暂而又微弱的淡蓝色光,但能闻到一股强烈的恶臭,听到头顶上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蠢动发出的轻微嘈杂声。每当他在摸索过程中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头顶都会传来一种回应声——模模糊糊的骚动声,还有木头在木头上轻轻滑动发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