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的呼唤60(第8/13页)

我一点儿也不奇怪,我叔祖父听到威尔科克斯的故事后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如果你在了解了勒格拉斯所掌握的那个教派的情况之后,又听到一个敏感的年轻人说,自己梦到了一个东西和一些象形文字,而这些和在沼泽地发现的雕像与在格陵兰石板上发现的象形文字完全一致,不仅如此,他在梦中还准确无误地听见了与爱斯基摩巫医和路易斯安那混血儿所唱诵的完全相同的词句,你又会怎么想呢?所以,安杰尔教授马上展开了深入调查,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不过,我窃以为,威尔科克斯八成是通过间接渠道听说过那个教派,然后捏造了一系列的梦境忽悠我叔祖父,让他在这个谜上耗费时力。当然,教授收集的有关梦境的记录与剪报已是有力的证据,但理智以及整件事情的荒唐程度告诉我,我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是最为明智的。所以,我结合勒格拉斯关于那个教派的描述与通神学及人类学笔记,把整个文稿又进行了研判,然后,便去了普罗维登斯,准备见一见威尔科克斯,斥责他不该如此放肆地欺骗一个上了岁数的学者。

威尔科克斯仍然独自居住在托马斯大街的“鸢尾花大厦”。那是一座维多利亚时期效仿17世纪“布列塔尼式建筑”建造的丑陋建筑,坐落于在古老山丘上一片漂亮的殖民地房屋当中,笼罩在美国最优美的乔治王时代98风格的尖塔阴影之下,不过,它正面用灰泥粉刷过的外墙格外抢眼。我到的时候,看到他正在房间里工作,从周围散放的样品,我一眼就看得出,他的天赋确有过人之处。我相信,他早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颓废派艺术家,因为他把那些亚瑟·梅琴99用散文唤起的、克拉克·艾什顿·史密斯100用诗句与画笔表现出来的梦魇与幻想,统统凝聚在泥塑中,将来有一天没准儿会用大理石把这些东西表现出来。

他皮肤黝黑,看上去弱不禁风,还有点儿不修边幅。听到敲门声,他没有站起来,只是无精打采地转过身来,问我有什么事。我做了自我介绍后,他才有了些许兴致,因为我叔祖父虽然对研究他的怪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但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向他透露更多的内容,只是想小心翼翼地套他的话。没多久,我就开始相信,他的话绝对没错,因为在谈起那些梦境时,他的表现是诚心诚意的。这些梦境,以及残留在他潜意识里的东西,已经对他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他还给我看了一件恐怖的塑像,那造型以及它所表现出的那种恐怖,让我不寒而栗。除了自己依据梦境制作的浅浮雕,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东西的原型,但雕像是在他手中不知不觉就成形的。毫无疑问,这就是他在说胡话时提到的那个庞然大物。不一会儿,他就申辩说,除了我叔祖父在接二连三的追问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他对那个神秘教派真的一无所知。所以,我又绞尽脑汁地想,他完全有可能通过别的渠道获得那些奇怪的想法。

他用一种稀奇古怪、诗情画意的方式描述了自己的梦境,让我似乎身临其境地看到了由黏滑的绿色巨石建造的、阴森潮湿的巨型城市——他还用异样的口吻说,这些巨石的几何体完全不对劲儿——让我在充满恐惧的期待中似乎听到了从地下不断传来的、类似精神的呼唤:“克苏鲁—富坦”“克苏鲁—富坦”。那个讲述躺在拉莱耶城冥穴里的克苏鲁守望梦境的可怖仪式上也有这句话,虽然我很理智,但我还是被深深打动了。我相信,威尔科克斯肯定在某种场合偶然听说过这个教派,但由于他沉溺于阅读和幻想同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很快就把教派给忘了。后来,由于这个教派实在令人难以忘怀,所以还是通过他的潜意识,在梦境中,在那个浅浮雕上,以及在我现在看到的可怕雕像上表现出来。由此看来,说他欺骗我叔祖父,绝对是冤枉他。年轻人属于那种行为有点儿做作、举止有点儿轻狂的人,我虽然不喜欢这样的人,但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承认他很有天赋,而且待人诚恳。我客客气气地跟他道别,并祝他事业有成。

这个教派依然让我着迷,有时我甚至幻想,自己会因考证它的渊源和种种蛛丝马迹而出名。我到了新奥尔良,走访了勒格拉斯和其他参与过那次搜捕行动的警员,亲眼看到了那个可怕的雕像,甚至还询问了几个还活着的混血人犯。很可惜,老卡斯特罗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虽然我亲耳听到的这些活灵活现的叙述只不过进一步印证了我叔祖父记录的内容,但我还是兴奋不已,因为我相信,我正在追踪一个非常真实、非常隐秘、非常古老的宗教,一旦发现,我就会成为一个著名的人类学家。我仍然坚持绝对唯物主义的态度,我希望现在依旧如此,对那些梦境笔记与安吉尔教授收集的剪报之间的种种巧合,我差不多还是莫名其妙而又执着任性地持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