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嘉蒂雅(第10/12页)

“为什么?”

“因为他好心吧,我这么想。我是个寂寞、不幸而且幻想破灭的异乡异客,他让詹德来陪我作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激他才好。虽然前后只有半年,但这半年要比我的一生更精彩。”

“法斯陀夫博士知不知道詹德是你的丈夫?”

“他从未提过这件事,所以我不清楚。”

“你自己提过吗?”

“没有。”

“为什么?”

“我觉得没必要——不,并非因为我感到羞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会觉得没必要?”

“不,詹德怎么会成了你的丈夫?”

嘉蒂雅转趋强硬,用带着敌意的声音说:“我为什么要对你说明?”

贝莱说:“嘉蒂雅,时候不早了,别再处处跟我为难。你是不是因为詹德——走了,才会那么伤心?”

“这还需要问吗?”

“你想不想查明事实的真相?”

“仍是那句话,这还需要问吗?”

“那就帮助我。面对这个显然无解的难题,如果想要开始——仅仅是开始——有一点点进展,我就需要尽可能问出一切实情。詹德是怎么变成你丈夫的?”

嘉蒂雅上身靠向椅背,双眼突然盈满泪水。她推开原本装着小点心的盘子,然后哽咽地说:“普通的机器人并不穿衣服,但他们的外形看起来就像穿着衣服一样。我在索拉利土生土长,非常了解机器人,而且我又有些艺术天分……”

“我对你的光雕记忆犹新。”贝莱轻声说。

嘉蒂雅微微点头答礼。“于是,我设计了一些新造型,在我看来,无论就风格或趣味性而言,它们都超越了奥罗拉目前流行的款式。我还根据这些设计画了好些图画,其中几幅就挂在这间屋子里,其他的则挂在这座宅邸各个角落。”

贝莱遂将目光移到这几幅画上。其实他刚才就看到了,画中的主体无疑都是机器人。他们的模样不太自然,身体似乎拉长了,并且有些超现实的扭曲,但他现在改用另一个角度欣赏这些画,才发现这些失真都是故意的,目的则相当明显,当然是为了突显这些机器人的衣着。他曾经读过一本专门讨论中古维多利亚时代的书籍,书上那些英国仆佣好像就穿着类似的服装。嘉蒂雅也知道这段历史吗?或者两者的相似纯属偶然?也许这并非什么重要的问题,但是(也许)会令人留下深刻印象。

刚才,第一次注意到这些画的时候,他曾告诉自己,嘉蒂雅是为了模拟索拉利上的生活,才用这种方式令自己感到身边环绕着机器人。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痛恨那种生活,但这只能反映她的意识层面而已。索拉利是她唯一真正熟悉的地方,这可是不容易抛在脑后的——甚至或许她根本无法忘怀。说不定,这就是她作画的原因之一——虽说她的新职业提供了一个更说得过去的动机。

她继续说下去:“我做得很成功。有几家机器人厂商出高价购买我的设计,此外,好些已经上市的机器人参考我的风格进行了换装。我从中得到些许成就感,填补了我感情生活的空虚。

“当詹德刚来我这里的时候,这个机器人当然穿着普通的衣服。法斯陀夫博士真是设想周到,还给了我好几套衣服让詹德换洗。

“那些衣服通通毫无创意,于是我心血来潮,打算替他买些更合适的服装。这就需要替他精确地量身,因为后来我决定,要以自己设计的款式来定做——而这就需要让他将衣服一件件脱去。

“他遵命照做——直到脱去所有的衣物,我才了解到他有多么酷似人类。该有的一样都不缺,而那个照理能够勃起的地方,居然真的会勃起。而且,借用人类的方式来说,它还能受意识的控制——詹德能够听我的命令,让它胀大或缩小——起初我只是随口问问,他的阴茎是否有这方面的功能,他就对我解说了一番。我觉得很好奇,他马上示范给我看。

“有一点你必须了解,虽然他看起来非常像真人,但我心知肚明他是机器人。我对于触摸男性身体总会有些迟疑——你应该很清楚了——这是我无法在奥罗拉上获得性满足的原因之一,这点我从不怀疑。但当时我面对的并非真正的男人,而且我从小就和机器人生活在一起,所以我能毫无顾忌地抚摸詹德。

“不久之后,我就发觉自己很喜欢抚摸他,与此同时,詹德也发觉到我喜欢那么做。他是个经过精密微调的机器人,服从三大法则到了巨细靡遗的程度。如果他有能力取悦我却没有做到,就等于是令我失望,而失望当然可以视为一种伤害,他却无论如何不得伤害人类。于是,他以无比的细心和耐心来取悦我,而我,由于看到了他发自内心的诚意,这是我在奥罗拉男性身上从未见到的,我真心感到了喜悦。终于有一天,我总算了解了——应该说,完全了解了什么是性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