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民国疑云(第7/8页)

“沧海桑田啊!”陈教授有感而发。

“后来张教授呢?”我追问,“这次行动他怎么没有来?”

陈教授怪异地看了一眼申行,似乎有许多遗憾。

申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张教授死了。”

夜。

墨一样漆黑的夜。

他一个人驾了一艘小舟,在浩浩荡荡的江面上慢无目的地漂浮着。

天空有星,繁星。

每一颗都是探索宇宙秘密的眼睛。

可是他却觉得世界一片昏暗,所有的星星都是嘲讽的眼睛,恶意的眼睛,嫉妒的眼睛。

他的大脑里浮现过无数场景,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那些隆隆赫赫的英雄人物,那些风烟炮火的岁月,那些过眼云烟的历史。

研究历史的人,心态永远是衰老的。

阳光之下,并无新事。

用坦克换了战马,用机枪换了长矛,用飞机换了投石车,实际上心中隐藏的还是永恒的屠戮与罪恶。

他又想起了一个人。

曾几何时,他们一起去北京旅游。

在北海的微波上,他们双双荡起双桨。在那古老的首都里,他们,像一对永远不会被时光磨灭的恋人。

可是世俗的眼光,彼此的身份,如重山阻挠的爱的障碍。

即使是从首都回来后,在福州的西湖,他们也为了回忆美好,而泛舟湖上。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范蠡功成名就后,携着西施泛舟五湖,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可是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天上,无缘无故地落下几滴雨来。

凉凉的,像是分别的眼泪,似乎天使也同情着他的际遇与忧伤。

石碑没有找到,他也许错了,他总以为自己是对的,也许这段爱情和这段考古一样,完全是充满了甜美的憧憬,然而却永远不可能实现。

江上微风吹过,像是恋人轻抚的手。

他想喝酒,可是舟上没有酒。

他只好想心上人,可是一想,他就醉了。

可是他知道在醉的时候,不能拥有心爱的那个人。而在醒了之后,不是徒增更多的思量与愁绪吗?

人生,不过是醉一场。

已经深夜。

迷茫的江面宛如迷茫的人生,那倒映在水中的闪烁的星辰隐藏了太多宇宙的秘密。

他感觉很累,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现实的残酷,人生的压力,流言飞语,最是伤人。

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他。

他倾斜着身子靠在船槛上,看水里的星星。

水里有两颗很亮很亮的星星,是牛郎与织女吗?

不,应该是我们!

他疯狂地幻想着。周围突然有了一波浪潮的怂恿,水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和他同样期盼,却又隐忍着深情的眼睛。

天空,有孤单的水鸟发出悲凉的寻觅声。

他伸出了手,努力想抚摸心上人,但却始终捉摸不住什么。

原来爱情,就是可以想象,可以欣赏,却永远捉不住的一种东西。

他伸长了手,伸长了身体,伸长了灵魂。

那一刻,他已不再是自己。

他是星辰,他是江水,他是天地,他是宇宙。

他终于和这一切溶为了一体。

天快亮了。

江水微微地起伏着,轻轻地叹息着。

星辰们也像害羞的处女躲回了深深的闺房中。

茫茫天地间。

一片小舟,独自漂流。

“张教授为什么会找不到那个石碑呢?”我问,“明明一切都是他发起的,他有第一手的研究,第一流的研究成果,第一流的人才帮忙,难道是资金的问题?”

“不。”陈教授痛苦地摇了摇头,逼自己努力从失去工作伙伴的悲哀中冷静下来,“我得到学院的资金支持不会比他当年的多。我想,这或许就叫做缘分吧。有的人,轻而易举可以得到的东西,另外一些人,终其一生,努力求索,却始终无法得到。”

我感觉到陈教授话中有话,似乎对我隐瞒了关于张教授的一些隐私,但是我也不方便问起。

“我其实有两个设想。”申行说,“一,就是我们学院的计算机是一家美国研究院捐赠的,所以那个时间是美国时间,比中国晚了一天,所以导致那天潮落时,我们没有精确地找到石碑,如果张教授再坚持一天,应该就可以找到了。”

“张教授那么严谨治学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略这个时差的问题?”我问。

“很难说,那时张教授的状态不是太好,忙中出错,也不是没有可能……”陈教授又露出了那种隐晦的神色,这让我心里实在有点不愉快,但也不好发作。

“第二种可能,就是那年的那个月份是闰月,而我们是在第一月去的,是否应该等到第二次闰月去,才可能找得到石碑?”申行于事无补地说。

“好了,既然你们找到了孙中山先生的石碑,那可以回去给大学报告领功,再叫几个记者来大肆宣传一下,诸位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名人了,也可告慰张教授在天之灵了。”我不无讽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