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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和萨莱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别的孩子疏远,但是很难找到和别人交往的办法。瑞秋很高兴与附近“新来的女孩”和“新来的男孩”玩——他们都是其他讲师的孩子、朋友的孙辈,有段时间还和妮姬的女儿玩——但是其他的孩子都得学会习惯瑞秋每天都像第一次见面似的跟他们打招呼,完全不记得他们共同的过去,因而只有很少一部分敏感的孩子能够看在她是个玩伴的份上,继续玩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游戏。
当然,关于瑞秋奇特怪病的故事在克罗佛早已不是秘密。这件事自从瑞秋回来的第一年便在整个大学传开,很快又传遍了整个镇子。克罗佛对此的回应是小城镇素来已久的风习——有长舌妇四下八卦,有些人说起这个时,语言和目光中藏不住幸灾乐祸——但是大多数成员都将保护性的羽翼围绕着温特伯一家,就像一个笨拙的母鸟在保护自己的幼崽。
因而他们依然能够过平静的生活。就算索尔不得不突然停课,早早退休为瑞秋求医问药的时候,也没有人提起过真正的原因。
但是好景不长,一个春日,当索尔走上门廊,看见他七岁的女儿哭哭啼啼地从公园回来,身后缠着一大群新闻记者,他们的植入式摄像器闪闪发光,通信志伸展开去,此时此刻,他知道他们生活的平静阶段已经永远地结束了。索尔从门廊上跳下,跑到瑞秋的身边。
“温特伯先生,您的女儿感染了时间疾病,已经处于晚期,这是真的吗?七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会凭空消失吗?”
“温特伯先生!温特伯先生!瑞秋说她认为拉本·道威尔是议院首席执行官,而今年是公元二七一一年。是她完全丢失了三十四年的记忆,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因梅林症引起的幻觉?”
“瑞秋!你记得自己成年人时候的事情吗?再次变成孩子感觉怎样?”
“温特伯先生!温特伯先生!请再拍一张静照好吧。您能不能提供一张瑞秋大一些时候的照片,您和孩子站着看照片,让我们拍张照?”
“温特伯先生!这真的是光阴冢的诅咒吗?瑞秋是不是看见了伯劳老怪?”
“嘿,温特伯!索尔!嘿,老索!当这个孩子消失的时候,您和您的老婆要怎么办啊?”
有一个新闻记者堵住了索尔去前门的路。那人身子前倾,戴在眼睛上的立体镜片朝前探出,为瑞秋的特写调焦。他图省事扎了条辫子,索尔就抓住那人的长发,把他扔到了一边。
人群在屋外嘶叫怒吼,持续了整整七周。索尔意识到他忘记了这种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小型团体的特性。他们总是频繁地骚扰,活动范围不广,有时展开一对一的跟踪窥探,但是他们从不会动用那条最为恶毒的传统,即所谓“公众有权知道”的原则。
但是环网却会这么做。索尔不会让自己的家庭变成记者包围圈永恒的囚徒,于是他采取了主动策略。他安排了覆盖面最广的远距传输线缆新闻节目采访,参与全局的讨论,并亲自参与中央广场医疗研究秘密会议。在十个标准月之内,他在八十个星球上发布了为女儿寻求帮助的信息。
成千上万的个人和单位主动向他们提供帮助,提案纷至沓来。但是发送这些信息的主体却几乎都来自信仰治疗师、项目开发人、研究机构以及自由研究者,他们愿意提供帮助以换取独家报道的权利;伯劳崇拜者和其他热衷于宗教的人们则指出瑞秋是罪有应得;多家广告代理商发来邀请,要求瑞秋为产品作形象代言;媒体代理商也提出要帮助瑞秋“处理”这些代言邀请;普通民众发送来表示同情的消息或是频繁地亮出信用芯片;科学家们发来表示怀疑的文章;全息电影制片人和书商要求买断瑞秋生活著作权;还有地产商接二连三地要提供服务。
帝国大学出钱雇请了一个评估小组来将这些提案分门别类,看看其中是否有一两项可能对瑞秋有好处。许多信息都被弃置一边,一部分医疗和研究方面的议项则被慎重考虑。到最后,所有提案里说到的研究方法和实验疗法似乎都被帝国大学试验过了。突然,一则超光信息吸引了索尔的注意。这是希伯伦科发·沙龙吉布茨主席发送来的简单信息:
如果多得难以应付,就来这里吧。
很快便多得难以应付。报道公之于世的头几个月中,包围圈似乎有放松的趋势,不过这只是第二轮冲击的前奏而已。传模的小报将索尔说成是“流浪的犹太人”,绝望的父亲四处流浪,为了给孩子奇怪的病症找到疗法——这个标题相对于索尔毕生对旅行的憎恶可真是讽刺。萨莱则不可避免地被贴上了“悲伤的母亲”的标签。瑞秋成了“注定厄运的孩子”,而另一个经过艺术美化的标题中,她又是“光阴冢诅咒下永世的处女”。不管这个家庭的哪一位成员外出,都会遇到新闻记者或是隐架在树后的成像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