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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阿斯厉声狂叫,不是因为痛苦——虽然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第一次感觉到类似的感觉——而是出自无情的怒火。他搜寻着怪物的喉咙,啪嗒一声用力一咬,发出像是金铁相击一样的声音,但他依旧被怪物抓着,近身不得。

接着,怪物将古阿斯的另两颗心脏掏了出来,远远扔进了河水中。一纳秒之后,它猛地冲向前,咬入古阿斯的喉咙,长牙轻轻一合,便咬断了他的碳合金脊髓。古阿斯的脑袋就这么被咬了下来,他想要转入遥感控制,以重新掌控仍在战斗的身体。他还剩一只眼睛,透过鲜血和体液,他窥视着眼前的一切,同时在通用频段发出播报,但是头颅中的发射机被刺坏了,位于脾脏内的接收器也被扯了出去。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首先看到的是那颗恒星重新开始显现,光晕环绕在第二颗卫星周围,接着又看到流星焰火,之后是五光十色的河面,之后又是天空,接着突然一片漆黑。古阿斯的有序思维开始消退,他意识到,他的脑袋是被远远地扔向了河中。在没入漆黑的河水前,他最后的眼膜图像看到了这样的画面:自己的无头躯干枉然无助地痉挛着,被那甲壳怪物紧紧地抱着,被刺在尖刺和荆棘上。接着,忽的一闪,伯劳从快时间的存在中相移了出去,紧接着,古阿斯的脑袋砸进水面,激起黑色的浪花。

五分钟后,拉达曼斯·尼弥斯赶了过来。她移出相移状态,河岸上空空如也,只有她兄弟的一具无头尸体。风力运输车和穿着红袍的一家子也都不见了。这段河流上看不见一条船,恒星正从第二颗卫星后头亮出身影。

古阿斯在这儿,她在通用频段上发出信息。布里亚柔斯和斯库拉仍旧在城市中和士兵在一起。那名沉睡的圣神士兵已经被找到,手铐也被解开。他们询问了市民,但没人回答那是谁的家。斯库拉正在催冯纳拉上校,叫他把事情结束。

尼弥斯移出相移场的时候,感觉到周身相当不适。她的每一根肋骨——不管那到底是骨头是还是永固钢——都断的断,折的折。好几处内脏都被捣成了肉酱,左手也动弹不得。按标准算,她几乎昏迷了二十分钟。昏迷!即便在神林上,在凝固的石头中干躺了四年,她也不曾昏迷过一秒钟。而且,这些损伤,都是透过无法渗透的相移场完成的。

没关系。等离开这个被内核遗弃的星球后,她会让自己的身体在静止状态中自行修复。尼弥斯跪到她兄弟的尸体旁,它身上全是抓痕,首级被割下,还被开膛破肚——几乎连骨头也被剔除了。现在那躯体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断裂的手指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并不存在的敌人。

尼弥斯不禁颤抖了一下——不是出于对古阿斯的同情,也不是对这种伤害感到厌恶,她只是对伯劳的攻击模式做了一下专业的评估,一定要说什么的话,她感到非常钦佩。更准确地说,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全然的失落感,因为她错过了这次交锋。隧道里那次攻击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当时的相移正进行到一半——对这一点,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会找到他的,她发出信息,接着相移。空气变得醇厚,好似淤泥。尼弥斯沿着河岸而下,一路强行穿越带着密集阻力的水面,她沿着河床向前走,在通用频段上呼叫,同时用深层雷达探测着。

河下游差不多一公里处,她找到了古阿斯的脑袋,那儿的水流非常强劲。淡水甲壳动物已经把它的嘴唇和剩下的眼睛吃光了,现在正在它的眼窝里勘探。尼弥斯将它们掸开,拎着脑袋,回到了河岸上。

古阿斯的通用频段发射机被压扁了,声带也没了。尼弥斯探出一根微纤,直接接通了他的记忆中枢。那颗脑袋的右侧被砸扁了,脑组织和些许DNA处理胶体溢了出来。

她没有向他提问,而是移出相移状态,直接下载记忆库,一面接收,一面向剩下的两个兄妹发送下载下来的信息。

伯劳,斯库拉发来信息。

别废话,福尔摩斯,布里亚柔斯说道。

闭嘴,尼弥斯下令,赶紧和那些蠢货了结了。我先把这儿打扫干净,然后回登陆飞船等你们。

古阿斯的眼睛已经瞎了,正滴着液体,但舌头还残留下几许,现在正试着想要开口说话,努力吐出几个音节。尼弥斯把它举到耳边。

“其——其——”请。“巴——巴——巴——”帮。“夫——夫——”我。

尼弥斯放下脑袋,那具躯干正躺在水花四溅的岸上。她对着他审视了一番。许多器官都没了,好几十米的微纤散落在杂草和烂泥中,有一些已经蔓延到了水流中,灰色的肠子和神经胶块四分五裂,撒得到处都是。恒星正从双食中探出,光线慢慢变亮,照亮了几根骨头。不管是登陆飞船,还是大天使中的医疗箱,都无法为他重新克隆出丢失的部件。即便办得到,古阿斯也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