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奇迹(第12/18页)

摸不得!华伦蒂无声地惊叫。她会捉住你的!她想驯化你!

“别出声。”安德大声说。

华伦蒂说不准安德是在回答她那无声的呼叫,还是在压制虫族女王只对他说的话。这倒不要紧:稍过片刻,安德就握着虫人的手指,带领大家回到了黑暗的地道里。这次,他让华伦蒂走第二,米罗走第三,普利克特押后。这样,就是普利克特回望虫族女王最后一眼;是普利克特挥手告别。

大家往上爬回地面,一路上,华伦蒂都竭力想弄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前她总以为,只要人们可以进行意念交流,消除语言的隔阂,那么,就可以到达尽善尽美的理解,就不再存在不必要的冲突。然而,现在她却发现,语言不会放大人们之间的差异,相反很容易弱化差异,将差异减低到最低限度,缓解矛盾,从而使人们即使并不真正相互理解,也能和睦相处。理解的幻觉使人们以为彼此都是心心相印,虽然事实上并非如此。也许还是使用语言好些。

他们爬出建筑物,来到阳光下,大伙儿全都如释重负,又是眨眼,又是大笑。 “不好玩。”安德说, “这可是你坚持要去的,华伦蒂。是你非要马上见她不可的。”

“看来我真是个傻瓜。”华伦蒂说, “这是新闻吗?”

“她真美。”普利克特说。

米罗躺在卡匹姆草丛里,手臂掩住眼睛。

华伦蒂望着他躺在那里,突然瞥见昔日的他,他昔日的躯体。他躺在那里,就不摇摇摆摆;他默默无言,话语就没有停顿。难怪他的同胞异族学家爱上了他。欧安达。发现原来她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这真是太下幸了。三十年前,安德在卢西塔尼亚星为死者代言,当时泄露出来的秘密中最糟糕的莫过于这件事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欧安达失去的男子汉,而米罗也失去了昔日的自己。难怪他要冒着生命危险,越过围栏去帮助猪族。既然他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他就自贱他的生命如草芥了。他惟一的遗憾是自己还没有死。

他还活着,但不仅肉体残缺了,而且心灵也残缺了。

她注视他时,为什么会想起这一切来?为什么这一切对她来说似乎都栩栩如生?

是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是这样看自己的吗?她捕获到了他的自我形象吗?他们俩的意念之间存在着某种挥之不去的联系吗?

“安德。”她说, “刚才地道里发生了什么?”

“比我希望的要好。”安德说。

“是什么?”

“我们之间的连接。”

“那是你的期望吗?”

“是我的意愿。”安德坐在飘行车的一侧,脚在高高的草丛里摇来晃去的, “今天她很激动。不是吗?”

“有时候她表现出高超的智慧――和她交谈就好像做高深的数学题。这次――她却像个小孩子。当然,以前她产卵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跟她一起待过。否则的话,我想也许她告诉我们的话比她想说的还要多。”

“你是说她并不想实现她的诺言吗?”

“不对,华伦蒂,不对。她始终是说话算话的。她不知道撒谎。”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和她之间的连接。我是说他们是怎么想方设法驯换我的。这点很重要,不是吗?当时,她以为你或许就是他们所需要的连接,一时间她兴奋极了。要知道那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就不会遭到毁灭。他们甚至可能会用我来与人类政府交流,与我们人类共同分享银河系。如此良机就丧失了。”

“你就会沦为――虫人一般,沦为他们的奴隶。”

“那当然。我当然不喜欢。可是如果这样能拯救所有的生命――我是一名战士,对吗?如果一名战士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亿万生命――”

“但你做不到。你有独立意志。”华伦蒂说。

“是呀。”安德说, “独立的程度至少是虫族女王无法驾驭的。你也一样。这使你感到欣慰,对吗?”

“眼下我压根儿没有欣慰的感觉。”华伦蒂说, “刚才在地道里的时候,你就在我的脑子里。还有虫族女王……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侵犯……”

安德吃了一惊: “我压根儿没有这种感觉。”

“不过,不仅仅是这种感觉。”华伦蒂说, “我也感到很惬意,同时也很恐惧。她太……在我的脑子里显得太大了。就好像我在竭力容纳一个比我自己身体还要大的人似的。”

“我明白了。”接着安德转向普利克特说,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华伦蒂第一次意识到普利克特瞧安德时的目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用颤抖的目光凝视。然而,普利克特却沉默不语。

“很强烈吧,是吗?”安德说。他咯咯地笑了起来,转向米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