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韩信篇(第17/46页)

韩信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多久,范增匆匆赶来,一进来就问:“韩信呢?回来了没有?”

同营的人道:“回来了。”

范增松了一口气,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他……对了,他现在人呢?”

同营的人道:“去见大王了。”

“去见大王?”范增奇怪道,“大王有事找他吗?”

同营的人道:“是啊,不知道是什么事,派人来了三四趟。刚才他一回来,我们跟他一说,他就去了。”

范增坐下来,疑疑惑惑地自语道:“奇怪,这次大王倒对他产生兴趣了?”

几案上有一支削坏的残简被范增的手肘带到了地上,范增捡起来随意看了一眼,立时眼前一亮。那残简上写着:“关中……有崤函之固,山河之险,此诚万世帝王之业也,不可轻弃。然……”其余的字就看不清了。

范增抬起头来,道:“这是谁写的?见解不错啊。”

同营的人道:“韩信写的,又写又改地搞了一个晚上。我们才没那份闲心呢!”

“嗯,是吗?”范增将几案上那些七零八落的残简一一拿过来看,不时点头自语,“嗯,不错,有理。”

忽然,他拿着一支竹简,猛地站起来,手微微发抖。那竹简上写着:“执戟郎中臣信昧死言:今大王……”后面的字被刮削得漫漶不清。

范增道:“这……这原来是他给大王上的奏疏?”

同营人道:“大概是吧!要不怎么写得这么认真呢?”

范增一顿足道:“糟了!昨天刚有个书呆子为了定都的事跟大王顶撞,被烹杀了。他怎么这个时候……唉!他去大王那里多久了?”

“啪”的一声,奏疏被砸到韩信的脚下。

“这个西楚霸王要不要你来做?”项羽怒气冲冲地道,“杀子婴错了,定都彭城错了,把汉中给刘邦错了,封田市错了,封赵歇错了,张耳、陈馀、臧荼……都封错了!是不是我入关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不听你的就会重蹈亡秦之覆辙?嗬,不得了,作什么惊人之语!秦朝是谁攻灭的?是我!我拯天下于水火,解万民于倒悬,使六国得以复立,谁不对我感恩戴德?谁不说我处置得当?你居然把我和那昏君比?你懂个屁!”

韩信看着脚下被摔散了的简册,一动不动,等项羽骂完,才平静地道:“现在大王正行封赏之事,许多人赞颂大王,只是为了分封时得到更多的好处。他们并不关心大王的江山,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大王不应被这种人的颂声蒙蔽……”

“放肆!”项羽吼道,“真话假话我听不出来?要你来教训我?哦,说我好话的都是在阿谀奉承我,你这样指着鼻子骂我,我才该洗耳恭听?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执戟郎中,敢这样和我说话?昏了头了你!来人!把他拉下去,笞……不,杖七十!”

韩信愕然地望着项羽,心中的吃惊更多于害怕。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过来抓住韩信的胳膊。

“住手!”随着一声威严的喝声,范增跨进了殿门。两名侍卫不由得松开了手。

项羽道:“亚父,你来了?”

范增走到韩信身旁,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待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韩信道:“是。”抬头感激地看了范增一眼,退了出去。

范增又对周围的侍卫们道:“你们也都下去。”

侍卫们看看项羽,项羽挥手道:“下去吧。”

众人退下,殿门关上。

范增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疏,翻看了一下,道:“就为了这个,你要打他?”

项羽恨恨地道:“不止是这个。亚父,你没见他刚才说话时的那副口气,教训起我来了!简直狂得没边了。不给他点苦头吃,我看他要……”

范增道:“阿籍,不管韩信到底写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只问你一句话:能不能放过他?”

“我办不到!”项羽别过头道,“亚父,你不知道他那些话有多可气……”

“好,”范增道,“那你就索性杀了他!”

“杀了他?”项羽倒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道,“可……可他罪不至死啊。”

范增坐下,把手放在项羽肩上,一字一句地道:“阿籍,你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吗?他那样的人,你要么别碰他一根毫毛,要么干脆把他杀了。要是折辱了他又让他活着,有朝一日必遭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