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第16/16页)
他设计的指令不是为了宣之于口,甚至根本不是传感触发器。它是一个记忆触发器:该指令由一连串知觉组成,这些知觉单个是无害的,但他却将它们成批植入我的大脑,如同一颗颗定时炸弹。由这些记忆所形成的神经结构此时消解收缩,成为一个模式,形成一种心理形态,这个形态注定了我的死亡。我其实等于自己吐出了那一句言辞。
我的大脑立刻高速运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迅速。我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自我毁灭意识。我竭力止住联想,可是这些记忆无法抑制。我的意识导致联想过程,这一过程正在发生,冷酷无情,不可遏制。我仿佛从高峰坠落,不得不目睹这个过程。
时间一毫秒一毫秒地过去了。我的死亡历历在目。
是雷诺兹经过杂货店的图像。还有那个年轻人身上穿的幻彩衫。幻彩衫上是雷诺兹编制的图像,它在我大脑中植入一个暗示,以确保我“临时”重置的感官输入模式仍然是敞开的。从未真正关闭。
没有时间了。只能飞快地重新以随机模式编织意识。这是绝望的挣扎,也许是走向自我毁灭。
刚踏进雷诺兹的屋子时,我听到过经过调制的奇特声音。我吸收了这个关键的暗示——在摆出防御姿态之前。
我的意识分裂了,但结论却愈来愈突出,愈来愈清晰。
是我自己亲手建立的那个模拟器。为了设计这一防御手段,我的感知力作出了改变,调整到最易受他那个触发指令影响的状态。
我承认他比我更富有创造力。这是他事业的吉兆。对于拯救者来说,实用主义远比唯美主义实用。
我不知道拯救世界以后他想做什么。
我领悟了那个词及其发挥威力的方式。接着,我死了。
后记
我写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我读大学时一位室友随口发出的一句感慨。当时他正在阅读法国存在主义大师萨特的小说《恶心》。小说的主人公发现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我那位室友纳闷,如果你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中发现意义与秩序,那该是怎样一番景象。我认为,这种能力也就是一种非凡的洞察力,进而意味着超级智力。于是,我开始思考这样一个临界点,即从量变——更强的记忆力、更迅速的模式认知能力——到质变,到一种全新的认知模式。
此外,我还纳闷,有没有可能真正理解我们的意识是如何工作的?有些人用“你不可能亲眼看见你自己的脸”之类的比喻来断定我们不可能理解。但我觉得这种论断缺乏说服力。到头来,也许事实会证明,就“理解”与“意识”的某些方面而言,我们无法理解自己的意识——但要我信服这种观点,还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论据。
王荣生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