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妻子们(第13/17页)

“好的,我干。”安德说。

“人类”点点头,抽回手,回到大嗓门身边。

“ ó Deus[4],”欧安达悄声道,“你怎么硬得下心去?”

安德没有回答,他跟着“箭”,默然无语。娜温妮阿把自己的照明棍交给走在前面的“箭”,“箭”像个孩子似的玩弄着照明棍,让光线忽大忽小,一会儿让光悬在空中,一会儿又让它像吸蝇一样猛扑进树丛和灌木丛。安德从来没见过哪个猪仔像这样欢天喜地。

在他们身后,他们能听见妻子们的声音,这是一首挽歌,声音凄厉至极。“人类”告诉了她们皮波和利波的惨死,还有他们为什么不愿对曼达楚阿和吃树叶者做出他们认为是谋杀的举动。走出很远之后,妻子们的恸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比他们的脚步或林间的微风还轻。几个人到这时才开口说话。

“这就是为我父亲的灵魂所作的弥撒。”欧安达轻声说。

“也是为我的父亲。”娜温妮阿说。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皮波,而不是故去已久的加斯托和西达。

但安德没有加入谈话。他不认识皮波和利波,没有她们那种悲伤的回忆。他想的只是这片森林中的树,这些树曾经都是活生生会呼吸的猪仔,每一棵都是。猪仔们可以对他们唱歌,和他们说话,还能听懂他们的话。但安德没这个本事。对他来说,树不是人,不可能是人。如果他把刀子插进“人类”的身体,在猪仔们眼中,这不是谋杀,而对安德来说,他却是在夺走自己唯一能理解的生命。作为一个猪仔,“人类”好像他的兄弟一样,但对安德来说,成了树之后,他最多只能算一块墓碑。

他再一次告诫自己,我一定得杀,尽管我发过誓,永远不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

他觉得娜温妮阿的手拉住他的肘弯,她靠在他身上。“帮帮我。”她说,“夜里我简直跟瞎子一样。”

“我的夜视力好极了。”奥尔拉多在她身后高高兴兴地说。

“闭嘴,傻瓜。”埃拉悄声骂道,“母亲想跟他一块儿走。”

娜温妮阿和安德都听见了她的话,两人都感到对方无声地笑了一下。娜温妮阿靠紧了些。“我想,该做的事,你会硬下心肠去做的。”她声音很轻,除了安德,其他人都听不见。

“我有那么冷酷?”他说。语气是开玩笑,但这些字眼却在他嘴里发出一股苦涩味儿。

“你的同情心足以使你坚强到把烧红的烙铁放到伤口上,”她说:“如果治伤的办法只有这一种的话。”

她有权利这样说,她就是那个体会过烙铁烧灼着自己隐藏得最深的伤口的人。他相信了她的话,他那颗因为等待血淋淋的工作而收缩起来的心稍稍松快了些。

开始安德还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可直到娜温妮阿在他耳边轻唤时他才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卡匹姆草地上,头枕着娜温妮阿的膝盖。天还黑着。

“他们来了。”娜温妮阿轻声道。

安德坐起来。以前是个孩子时,他一下子就能从熟睡中彻底醒来。但那时他接受的是军人的训练。现在,他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在哪儿。欧安达和埃拉都醒了,正向远处张望着。奥尔拉多还在熟睡,金刚刚醒过来。鲁特的第三个生命阶段——那棵大树,就在几米外的山坡上。最高最近的山头,矗立着教堂和修会的建筑。

正对教堂就是森林,从林中走出一群猪仔。“人类”、曼达楚阿、吃树叶者、“箭”、“杯子”、“日历”、“虫”、树干舞者,还有其他几个兄弟,欧安达不认识。“以前从来没见过。”她说,“肯定是从其他兄弟们的木屋来的。”

达成协定了吗?安德悄悄问自己,我只关心这一个问题。“人类”说服了妻子们以新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了吗?

“人类”捧着什么东西,用树叶裹着。猪仔们无声地把它放在安德面前,“人类”小心地打开包裹。是一本电脑打印的书。

“《虫族女王和霸主》。”欧安达轻声说,“这本书是米罗给他们的。”

“契约。”“人类”说。

他们这才发现书放反了,空白的书页朝上。在照明棍发出的光下,他们看到上面有手写字母。字母很大,一个个写得很笨拙。欧安达吃惊地说:“我们从没教过他们怎么制造墨水。”她说,“也没教他们写字。”

“‘日历’学会了字母。”“人类”说,“他用树枝在地上写。‘虫’用卡布拉的粪便和晾干的玛西欧斯虫造出了墨水。你们就是这样签署契约的,对吗?”

“对。”安德说。

“如果不写在纸上,以后我们可能会产生分歧。”

“这样很好,”安德说,“把它写下来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