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集(第2/10页)

囚车内 日/内

一块鲜红的瓜瓤从带铁栅栏的小窗口飞入,落在一个中年日本军官(黑岩久治,50岁出头) 的额头上,他无动于衷,血液般的瓜汁顺着他的脸流淌,滴落在他戴着手铐的手上,又从手铐落在他的脚镣上,他都无动于衷……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军人,以呆滞的眼光看着一只苍蝇从铁栅栏的空隙飞入车厢,叮在黑岩脸上的西瓜汁上,黑岩仍然一动不动,任其放肆地在自己的五官上爬行。

苍蝇飞起……

咣当一声,年轻士兵猛地抬起戴镣铐的双手,将苍蝇抓握在手心里,使劲往地面上一摔,又狠狠跺在仍然挣扎的苍蝇身上。他慢慢抬起脚掌,苍蝇成了一摊微型糟粕……

黑岩慢慢把视线转到这个年轻士兵脸上,似乎认出了他。

闪回:一个十六岁的日本小兵哆嗦着举起刺刀,后面一个军曹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小兵满是虚汗的脸,嘴唇不住地哆嗦……

闪回结束:小兵的脸容与年轻士兵重合。

黑岩:(古怪地一笑) (日语) 最终还是学会杀人了。

某高等法庭后院门 日/外

两辆浑身“挂彩”的囚车相继到达。

囚车后面的巷口刹那间黑了——一群中国老百姓沉默地拥到巷口,他们黑沉沉的影子遮没了流淌进巷口的早晨阳光。

老百姓朝刚停下的两辆囚车靠近,此刻没人叫喊,甚至没人说话,只是沉默地朝巷子纵深行进。正是他们的沉默让我们意识到,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从囚车上跳下来八个国民党军警,全副武装。

军警们也是同样沉默地挽起手臂,企图拦阻沉默而压抑的人群。

人群接近了军警,军人和百姓间几乎零距离了……

咣当一声,人群突然静止了:囚车的后挡板打开,接着是铁链碰撞的声音。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百姓们能看见两排军警队列中的一个个日本军官,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被去除了领章帽徽的军装。

静止了一刹那的人群突然大动起来。

被人群推搡的孟书娟突然定住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我们看见黑岩久治被押解着从囚车上下来。黑岩无意中回过头,跟书娟的目光碰遇,书娟眼中的神色远比仇恨深切、复杂。这眼神使黑岩内心战栗,眼睛在她脸容上逗留了一刻,脸上浮起回忆:这个年轻女子有些眼熟。

书娟看着黑岩被一个中国军警推了一下,跟随着被审判的战犯们走过。

法庭大门外 日/外

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在法庭外。通往大门的十多级台阶上挤满了人。

站在最里层的也是一列军警,满脸大汗,军装的前胸和肩膀被汗水洇湿。

书娟从台阶下挤开一条路,来到大门口。她把皮箱抱在怀里,对离她最近的一个军警:(急切地) 我是坐夜车从上海赶来的,带了重要证据!

一个军警少尉挤过来:证人证据都要先登记……

书娟被越挤越远,额头上的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她把小皮箱举过头,一面企图跟少尉继续对话:在哪里登记?

军警少尉:各区都设有登记处。登记处会通知你哪天出庭作证。

书娟焦急地还想请求什么,台阶下传来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书娟回过头,看见一辆福特轿车在台阶下的马路边刹住。两边车门同时打开,从车内下来了两个西方人:史密斯和贝克斯,曾经的国际安全区领导。

军警少尉:(对台阶上的人群喊话) 诸位乡亲父老,请大家让一让!让两位安全区国际委员到庭作证……

军警们敦促老百姓为两位西方证人让路,人群被迫向后退去。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两位西方人,大声打招呼。

某男人:史密斯先生,你还好吧?

史密斯向招呼他的人摆摆手。

某女人:贝克斯先生,可有拉贝主席的消息?

贝克斯悲哀地看了她一眼,无言以对,摇摇头。

人潮在两个西方人前面破开,又在他们背后迅速合拢。书娟越发被挤到后面。她从攒动的人缝中看着两位西方人拾级而上,进入法庭大门。

老百姓终于撕开军警以手臂筑起的封锁线,向大门拥去……

军警们试图重筑封锁线……

突然,悬挂在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发出刺耳的蜂鸣,随即响起法槌的敲击:咚!咚!

老百姓被威严的法槌声震住,都向大喇叭扬起头。

法庭大厅 日/内

大法官的法槌重重地敲击在桌面上:……咚!

穿黑色法袍头戴发套的大法官扫视一眼大厅:一千多个座位被填塞得满满当当,连中间和两侧过道上都站着听审的中国人。满坑满谷的人一片宁静,每个听审者都满面肃穆,压抑着愤恨、悲伤、失落感,以及复仇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