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回来了!”(第34/55页)

亚历克斯先生被安顿到急救室里做手术,经上校和船长的恳求,伤犬布鲁斯也受了治疗。上校受了些外伤,敷上药,又回到甲板上,同LST-472号上那些没受伤的人一起观战。他想到麦帅“观战”的邀请信,几乎变成了死神的请柬。

日本的零式机、九七式舰载轰炸机、九七式陆基战斗机还在发疯地进行自杀式的撞击。除非把飞行员在空中击毙,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民都洛航渡船队仿佛一条巨龙,在毒蜂的攻击下扭动、痉挛、怒吼。它一边作战,一边顽强地在苏碌海上航行。

一架日机从一艘LST上掠过,机翼切断了天线,在距离坦克登陆舰十五英尺的地方钻入水中,激起了高大的水柱。飞行员显然没有把握好俯仰角。另一架日本双引擎轰炸机扑向巨大的“西弗吉尼亚”号战列舰,居然被它的280毫米大炮命中,立即化成碎粉,宛如一个被击中的氢气球。一架日本慧星式战斗机在撞上“哈拉顿”号驱逐舰的最后一秒钟时,舰长机智地打了右满舵,神风队员来不及做最后一次校正,或许他早已闭上双目,等待着升天成为军神了——正常人的神经实在坚持不到这个时候——它从“哈拉顿”号的舰桥上斜划过去,右翼划上了舰桥建筑物,机身一拐,撞上了救生艇,左翼把探照灯划到海里去了。它携带的那枚炸弹轰然爆炸,掀掉了“哈拉顿”号的烟囱。机身油箱撕裂后,汽油泼溅到上层甲板上,忽地腾起了一片火海。浑身起火的水兵不顾一切地跳入海中。缺少了烟囱的“哈拉顿”号被洁白的大团高压蒸汽罩住,一切都看不清了。

民都洛航渡舰队旗舰“纳希维尔”号巡洋舰未能躲过神风队员的眼睛。大西泷治郎中将和福留繁中将专门叮嘱了这艘大名鼎鼎的旗舰,它也是麦克阿瑟元帅——十月二十四日他刚同艾森豪成尔和马歇尔一起获得这一新军衔——的座舰,务必歼灭之。

“纳希维尔”号被撞中,幸亏麦克阿瑟不在舰上。它现在是登陆总指挥斯特鲁布尔少将的旗舰。斯特鲁布尔的参谋长、突击队司令登克尔准将的参谋长和大批高级将校均被撞毙,大批人员负伤。“纳希维尔”号和“哈拉顿”号不得不返回莱特湾。空战打得天昏地暗。

斯特鲁布尔少将移旗“达希尔”号驱逐舰,坚持指挥战斗。美军调整了防空指挥。斯特鲁布尔少将根据各舰火炮的口径、射速和位置,把防空区域划分成二十四个天区,一度混乱的从未做过防空配合的舰艇都接到了严厉的命令,每门火炮必须听从统一指挥,向规定方向射击,不得违抗。护航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战斗机也同军舰进行了密切而有效的协调,构成多层次多方向的防空网。斯特鲁布尔还未及布置完,大批日军自杀机就蜂拥而来,并且有同样数量的日军战斗机来掩护神风机。美军战斗机在舰队航向轴线首尾120度扇面内作战,舰队两舷各60度区域由舰炮封锁,果然效率大增,神风机被打得如残花败叶,纷纷坠海。

黄昏时分,美国陆基战斗机纷纷归巢。美国海军舰载机也全部降落在护航母舰上。金凯德的飞行员无法同哈尔西、米切尔的飞行员比,他们所受的训练较少,几乎都不能夜航作战。在莱特岛基地的陆基夜间战斗机前来值班之前,大约有两小时舰队真空没有战斗机掩护。平时,日本飞机很会利用这段“空档”,十二月十三日黄昏他们却没来,可能是白天空战中它们损失太大了。

航渡中第二夜同前一夜不同,虽然敌人未及光顾,人们的心绪却坏透了。奥勃莱恩刚刚认识的几个熟人非死即伤。昨天白天他们还在一起喝酒,谈一九四四年圣诞节和火鸡宴,玩惠斯登,算命,聊女人和轻歌剧。其中,登克尔将军的参谋长艺术修养很深,不单讲起尼德兰画派和法兰德斯画派头头是道,对东方艺术和古董也颇有一套,他还准备在马尼拉古玩市场上施展身手:

“听说马尼拉能搞到印度戈尔康达矿的大钻石,还有中国的翡翠雕刻古玩,我准备了一笔钱去碰运气。”这位亚拉巴马州口音的上校丝毫也没有死的念头。他对别人开的那句拉丁文玩笑嗤之以鼻。“In imanus tuas Commendo spiritum meum。(“我将我的灵魂交到你手中。”此句为耶酥临死前说的一句话。)什么话!我还没玩够呢。我这辈子西方的什么样的女郎都见识过了。qui multum probat(拉丁文:想干的事太多),东方的姑娘我还想尝尝味儿呢。”

现在,他人已去,船已沉,战争就是如此。活下来的就算幸运儿。苏碌海上风很强劲,浪头摇撼着驱逐舰,很不好受。奥勃莱恩渐渐同情起海军官兵们,在风雨如晦的格劳斯特角和烈日如焚的琉帛,他真没少骂他们。他认为海军的少爷们舒舒服服,干干净净,白天唱唱圣歌,做做早操,升旗仪式,清洗甲板。中午有奶酪烧子鸡,晚上有果子冻。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很少能捞上打一炮,几乎挨不上一炮。现在看,海军也冒着风险作战。他们也是伟大的军人。